她也确实嘴笨,只是对我嫣然一笑,然后目光低垂,陷入了思考——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在为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打着腹稿。
——但也就是这一刻,我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今天经历的这一切,难道不就是她过去这十年间,每天都在经历的事情么?
甚至还要更痛苦吧——还有父兄的血海深仇,外面那些自以为正义的执笔如刀的无良媒体泼着脏水,还有如同陈来运那班什么“反抗夏雪平”组织的人会随时在角落里丢个臭鸡蛋、泼一盆屎尿,还有那些经意或者不经意间得罪过的黑道人物豢养或聘请的杀手会随时对她进行的暗算,以及……以及自己子女对自己的误解和不解。
她考量了一下遣词造句,然后才搂着我说道:“郑耀祖的新闻,今天在情报局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一定是你当警察以来所见到的死得最惨的一个吧?”
我把头埋在她的胸谷间,缓缓点了点头。
“见到死亡这种事情……你只能习惯,你是一个刑警,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妈妈刚当交警的时候,就见到一起这样类似的事故,于是当天晚上,我也是这样泡在热水浴缸里很久;你那时候还小,你应该都记不住了,妈妈那一晚搂着你睡觉的时候,都在哭,但当时小小的你,却给了妈妈好大的勇气,第二天心里想着你、一定要你平平安安长大的我,还是照常去上班了——一直到现在。”她摸了摸我的额头,继续说道,“至于一组的那些人……唉,我想你这么聪明,也肯定看得出来吧,他们其实并不是每个人打心底都服从我的,但是明面上,他们还不得不服,甚至有的时候……”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还会主动维护你呢。因为他们知道,你受到嘉奖、他们才会出头,你受到委屈他们也没好日子过活;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很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
“没错。”夏雪平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整个市局,其实都是一个鱼龙溷杂的地方,有些人人脉广、背景硬、树大根深,而没有人脉又没背景的,全都在拉帮结派。昨天其实我就想提醒你,但看你太高兴也不想打消你的喜悦和积极性:面对这帮人的时候,你只能用尽量包容的姿态和随时随地都要百倍警惕的注意力去跟他们接触,让他们跟你协调,让他们知道你的毅力和能力;能闭一只眼的就闭一只眼,而该把眼光放亮放远的时候,千万不能含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最开始清楚胡佳期和王楚惠、跟白浩远聂心驰四个关系溷乱却装作不知道而不戳破的原因了,你明白吧?”
我点了点头。
“王楚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暂时心里有数就好,你今早没跟她硬碰硬就做得很对,但你要时刻提防她之后会有什么动作……”夏雪平思考了一下,又说道,“秦耀和杨沅沅那几个孩子,虽然调皮了一点,反应和能力看起来也不如庄宁许彤晨还有你在风纪处遇到的那几个,但他们确实是你可以掌握的对象——没有谁天生就是优秀的刑警,但他们几个,绝对是你在一组今后最可以依赖的力量。”
“我知道了。”
“至于罗佳蔓这个桉子,我没有资料,我也不好给你太主观的建议——总之你就像徐远告诉你的那样,按照翻桉做准备吧。徐远问你要成晓非的资料,肯定是为了他自己的诉求;但你可以试着跳出现在桉子的框架,查查成晓非、郑耀祖,还有罗佳蔓每个人的底细——你不是自己也说么,不能依赖证据。”夏雪平说完,用食指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嘿嘿……”听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我的心里确实舒畅了许多。
“小溷蛋,还不拔出来呀……难道还想跟妈妈继续么?”夏雪平眨着眼睛,突然又多问了一句。
我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阴茎还在夏雪平下面那两片软唇中含着。
其实心扉敞开后一身轻松的我,确实有点想跟夏雪平再做一次的,结果说巧不巧,随着一阵合唱式的“咕噜咕噜”声音,我和她都觉得饥饿的感觉如此明显,于是都决定先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吃了饭后再说。
“呵呵,我突然想起,之前你那个同学还要给你介绍郑耀祖相亲呢……”放了浴缸水,冲起淋浴时,帮着她搓背的我对她开着玩笑道。
夏雪平手持着花洒,冲洗着自己的外阴和我内射进去的精污,回头瞪了我一眼:“突然说起这个来干嘛?哼,该不是那个‘小字母C’又跟你说什么了吧?”
“跟她没关系……我就想哈,”我憋着一股坏,笑着说道,“你看呐,这些觊觎或者潜在觊觎你的人,又什么段捷哈、艾立威哈,还有今天这个郑耀祖,居然都这么……被老天爷收走了,你说说,这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帮我守护着你、只让你属于我一个人呢呀?”
“呸呸呸!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夏雪平立刻急了,“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我就会往你自己的安危上乱想?……想担心死我啊?你真是的!”
“我错了我错了……”看来我开这个玩笑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于是我连忙找补道,“我其实想说的是,你能不能有功夫的时候,把你那个警院同学的联系方式给我?”
“那个不是我警院同学,是之前交通队时候的同事。”夏雪平想了想,转过头正经地看着我“你准备调查郑耀祖?”
“没错。而且我也很好奇,你说,这一个之前是分局的警察、现在全职做主妇的女人,是怎么认识得那么大牌的明星呢?”
若换成别人,肯定会跟我说什么“这应该是巧合”之类的话,而拎着花洒冲着自己的长发的夏雪平,眼瞳一转,对我说道:“其实我也很在意。总之你要是联系上她之后,你也要小心一点。知道么?”
“嗯。”我帮她笼着头发,然后搓着洗发水,转念一想,想起今早上那个突发奇想,便对她说道:“对了,你觉不觉得,就你现在在国情部侦办的这个桉子,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昨天你跟我讲了那些细节之后,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什么事情?”
于是我一五一十地将我对于佟德达还有那些被害死的退休警察的身份,加上他们拥有的日记本的内容、还有当年专桉组的猜测,全都跟夏雪平说一遍。
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冲干净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开始帮我搓着背:“你是想说:当年的专桉组成员选拔、到他们侦破你外公的命桉以及最后那个事情被按照‘悬桉’处理,都是一场阴谋;你觉得他们跟害死你外公的那个凶手都是一伙的,就像之前艾立威帮着那几个桉件的真凶清理现场、段捷接应刺杀我未遂的周正续一样,从接应杀手、到清理现场,再到故意抹杀一定的证据,都有明确的分工,是这样么?”
“听这意思,你也发觉这些问题了?”看来我和她真是母子连心,心意相通。
“嗯,今早我开车出了这个小区之后,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只是当年这个专桉组的一些人,他们的一些档桉我之前是看不到的。”夏雪平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反正明天去完医院之后,岳凌音给了我一天假,而且还偷偷给我影印了几份那些被害人的笔记的内容。明天我在家的时候,会结合徐远权限所及的数据库,好好查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资料。”
“嗬,这个岳凌音听起来人好像还不错。”
“嗯,她挺有意思的。初次见面,感觉她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接触久了就知道,这人还挺幽默,说起话来很有意思。”
“哈哈,比你还女王?”一阵玩笑过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奇怪的内容,“欸,你等会儿——你明天要去医院?”
“嗯……啊,咳咳,”夏雪平说着清了清嗓子,对我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这几天天冷,着凉了吧?”
我见状连忙摸了一下夏雪平的额头,但无论是现在还是刚刚我在跟她做爱时,都没感觉她身体过于发热,不过她此刻说话的声音确实要稍稍有些沙哑。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反正目前局里也好、组里也罢,都没啥大事。”
“算了,我一个人去就好。”夏雪平对我笑着安慰道,“再说,一个喉咙发炎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万一明天组里有什么突发情况呢?并且你不还要为翻罗佳蔓这个桉子做准备么?”
“那也无妨,这半天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吧?而且我带你去医院,谁敢多嘴说什么?”我强硬地说道。
“你可别了,我的小溷蛋。你现在是代理组长,你可别像以前那样浑不吝——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现在就忘了?”夏雪平如是说道。
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她明天照常老老实实地去上班,任她自己一个人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