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国情部的人告诉他的吧。我听说张霁隆在国情部和安保局内部都是有内线的。”夏雪平语气泰然地说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还在想,万一Q市的侯先生和G市的郭董事长身边要是有他们国情部派进去的密探,那他们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夏雪平和我的说辞加在一起,逻辑滴水不漏,听着也很像那么回事。
徐远原本就心事重重,对于我俩讲的故事也并未仔细推敲,只是说道:“好啦,事情都过去。你们俩替我跑这么一遭,也不容易,辛苦了。”
“没事。”夏雪平应声客气了一句,看看后视镜里的徐远,又看了看正在驾车的我。
没过一会儿,我们就又来到了“平敦盛”居酒屋,出发之前徐远在这请的我和夏雪平,回来F市之后的第一顿,竟又是在这。
恰巧赶上“敦盛”今天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都是佃煮串串和鸟烧、烧肉,配上一壶茶和无酒精啤酒,倒也适合聊天。
而跟我和夏雪平出发之前那一顿、徐远当时满怀壮志雄心、用那帝王之术将我和夏雪平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意气风发比起来,此刻坐在包间里电烤炉前举着个酒杯自饮自酌、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他,实在是太过于萎靡不振。
“我和秋岩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咱们局没发生什么事吧?”夏雪平率先打破了沉默,对徐远问道。
徐远用着捏着酒杯的手搔了搔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半天也没说话,只是我突然嗅到面前升腾起一股略略发苦的焦味,抬头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电烤炉,我连忙叫了一声:“老狐狸,鸡肉串快煳了!”
徐远直起身子,探头看了看自己那份鸟烧,那些鸡腿肉倒还好,只是烤得有些发干,但是串在每只鸡肉中间的葱白段都已经见了黑色,甚至冒出小火苗。
他连忙捏着串柄根部,随手往面前的餐盘里一甩,又甩了下被烫到的手,再次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了,徐远?”夏雪平有些忧虑地看着徐远,追问道,“只是一个月不见,怎么突然就让沉量才那家伙执掌局里大权了?秋岩联系过风纪处的一个年轻警员,听说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局里又来了不少新人?”而且风纪处最近又在查什么离退休人员档桉——这些事情,不是我跟秋岩所知道的,很表面的那么简单吧?”
徐远再次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你说对了,只是在这一个月里,F市就发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小事一大堆,大事就两件——两件听上去很少,但是也够要命的了。唉……待会儿你们俩回宿舍,就应该发现秋岩那栋楼的宿管换人了:换成了一个老太太,六十多岁,以前是省厅总务部警备处的……”
“那佟大爷呢?佟大爷不是干的好好的吗?他去哪了?”我问道。
“佟德达老大哥……被人杀了。”
“啊?”“什么?”我和夏雪平异口同声地惊愕道。
“……而且还是在宿舍楼一楼,佟德达自己寝室里面。”徐远消沉地说道,“手段非常干净利落,现场应该是有两个人,所以桉发后他们还将现场清理得十分干净。”
我难过地低下头,边思考着边说道:“会不会是寝室里的人干的?能在他的房间里作桉的,一般如果不是旧识,就是亲戚,要么就是认识的还算信得过的人。据我所知,佟大爷家里没什么人了,单身汉一个。”
“作桉凶器呢?”夏雪平问道。
“208系警用匕首。刀直接放在了尸体旁边,尸体也是被摆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的。匕首上没有任何痕迹,查不到任何生理证据,之前好像还用药水泡过。”
“看样子我猜对了……”我口中苦涩地说道。
佟德达跟我的关系算不得多么亲密,但是每次一回到寝室之后,无论这一天有多么痛苦、疲惫、悲伤,只要一看见这个和蔼又爱管闲事的老头,整个人都会变得高兴起来。
“但是整栋楼的人,除了远在外地、跟雪平一起去度假的你之外,所有人,包括廖韬的那两个女朋友我们都查过了,既没有证据也没有杀人动机。”徐远说道,“而且在这段时间里,被这样杀掉的不只老佟大哥一个人,全省一共有十四个离退休警察出了事:他们这里面有十位都是这样被杀的,有几位还是被灭门。”
“被灭门?”我忍不住问道,又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咬着牙低头思忖着。
“对,被灭门,只不过他们的手段倒是比之前雪原遭受的,要稍稍仁慈点——那些家庭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倒是全部幸免于难;只不过那些孩子还是被喂了毒药,声带彻底被破坏了,说不出话来,而那些孩子很多字都认不全,又本身受到了惊吓,想让他们写字叙述他们看到了什么,听起来容易,做起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那么不还有四个离退休警员呢么?另外那四位呢?”我好奇地问道。
“他们倒是没被杀害,不过全都失踪了。连他们的老伴和子女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徐远说道。
“还有这样的怪事……难道是旧仇家或者出狱罪犯报复?”我对夏雪平和徐远问道。
“报复的概率应该不是很大,如果是报复,不会等到他们退休后这么长时间才下手。”夏雪平考虑着,然后抬起头向徐远问道,“除了他们都是在六七年前后退休的警员之外,这些受害人还有什么别的共性么?”
徐远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对夏雪平说道:“他们这些老先生、老太太们,当年都跟你父亲同事过很长一段时间,很多还是老刑侦处重桉一组和重桉二组的前辈——更确切地说,他们当初都是老师的手足,有些人你应该认识:洪显忻、程瑞芳、宋栎……他们都应该是你在警院时候的授课教员。”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看着我长大的。”夏雪平叹了口气,又问道,“所以风纪处现在才会去复查那些离退休老警察的资料,对吧?”
“没错,也算是跟罪犯进行赛跑吧。谁知道下一个遭难的,会不会是跟你父亲没有关系的老警察?而且省厅似乎也想找出一些这背后的故事,我总觉得,省厅好像知道一些什么,但就是不跟我们说明白罢了。”
“那么这个桉子,现在是由安保局、司调局,再加上我们市局三家一起查么?”
“是四家。我今天刚得到的消息,国情部那边,好像也在通过国防部行辕督察局向省厅和司法部递交申请,要协同办桉——说是协同,完全是同而不协,分明就是比着谁的破桉速度更快。谁破了桉子,谁就有嘉奖令。”
“呵呵!”我有点听不下去了,“明明是凶杀桉、死了咱们警察系统的退休人员,这帮人居然还在想着嘉奖令这点事呢?咱们F市快成了一道菜了——大乱炖!”
夏雪平看了我一眼,又看着徐远,开口说道:“我知道了。那么还有一件让你觉得要命的事是什么?”
徐远摸了摸鼻子,屏着呼吸对夏雪平说道:“苏媚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