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以后家里一个人都不在,父亲上班、美茵上学,陈月芳也不在,她可能去买菜了吧?
我打开了门,房间里居然还保持着一尘不染。
所有东西比我从家里搬走之前还要整齐;床单是新洗过的,上面还有从烘干机里刚拿出来时候留下的热气,以及洗衣液的兰花清香。
我默默地把行李箱放在了书桌旁,去洗了个澡,然后蜷缩着身子靠着枕头,坐在了床上。
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渐渐失去知觉了……
我不清楚自己是因为精疲力竭睡着了,还是因为饥肠辘辘昏过去了,但我只知道这种让人全身难受的痛虐,居然开始让我有些享受——这似乎是现在,唯一能够证明我还活着的感知。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还是我,夏雪平还是夏雪平。
只不过夏雪平疯了,她头发乱蓬蓬的,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衣不遮体,而腐臭的泥巴把她全身裸露出来的肌肤全都覆盖住了,而她的四肢上,还有血淋淋的早已腐烂的大块大块的伤口、上面早已生了蛆虫。
她走在大街上,有人大老远见到她就躲开,有人指着她嘲笑着她,还有人往她身上扔着烂掉的水果和臭鸡蛋;可她并不理会这些人,只是目光呆滞地往前走着,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
我在人海里游着泳,奋力地拨开周围的路人,走到了她身边,只听见她嘴里分明在念叨着:“秋岩!秋岩!秋岩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秋岩……你在哪……”
一时间一股辛酸涌上心头,我不顾她衣衫褴褛、一身污秽,还有浑身遍体都散发出来的刺鼻气息,急忙抓住她的肩膀,搂住了她的身子:“我在这!夏雪平!我在这!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秋岩!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秋岩……”夏雪平抱着我,放声哭了起来。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也流出了泪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周围的人全都朝着我和夏雪平丢着臭鸡蛋、烂菜叶、以及发酸发臭的果蔬,但我也没理会他们,我把夏雪平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服和躯体为她遮挡着漫天飞舞的垃圾。
她轻轻推开了我,梨花带雨地看着我,她打量着我的五官片刻,却对我说道:“你不是……你不是秋岩!你不是我的秋岩!我要找秋岩……我要找到他……秋岩!你在哪……”
我想用力抱住她,结果我却用不上力气,而她的力气突然变得十分的强大,直接把我推倒在一边……
她不认识我了?
我站起身来马上跟在她后面追着,却怎么追也追不到……
于是,我醒了。
枕头也湿了。
而在这个时候,从楼下传来的男欢女爱的声音。
她的声线成熟妩媚,却叫得有些扭捏委婉,跟调皮而高傲、叫起来丝毫没有任何顾虑的美茵比起来相差甚大,再细细听来,果然是陈阿姨的。
“哦……劲峰,轻点!轻点好么?我的腰受不了……”
“是受风了?还是累的……”
“不……不是酸痛……下面那里……里面紧缩的时候……我的腰会抽筋……啊……嗯……痒痒的……受不了……”
“是这样啊?月芳……舒服的话叫出来……叫出来吧!舒服么?”
“舒服……嗯啊……哼……你这人看着老实,做这事儿的时候怎么这么坏呢?”
“嘿嘿!因为我喜欢听你叫!你叫出来吧……大声点没事……反正美茵和秋岩都不在家。”
“多难为情啊!……嗯……啊……”
“再大点声!”
“啊!啊啊——”
我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翻了个白眼,听着自己的老爸做爱,心里别提多尴尬别扭;但我也庆幸,好歹听到的不是他和美茵的交合声音,那样会更尴尬。
更庆幸不是他和……唉……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这似乎是我从小到现在,唯一一次庆幸自己生长在单亲家庭里。
然而,这有什么区别么?
父亲离婚,来了段奕澄;段奕澄被毙,艾立威又冒头了。
不过我也突然想起来,似乎从小到后来夏雪平跟父亲离婚之前,我貌似从来都没听到或者偷窥到过父亲跟夏雪平做爱的声音或者画面。
这倒真是个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