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报告,学生们在校园角落的小型沉默空间里停留时间变长了,但他们说的话反而少了。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画画,写字,或者什么都不做。
医生们惊讶地发现,抑郁症患者的复诊率下降了37%,但并非因为病情好转太快,而是因为他们不再急于“治愈”,而是开始接受“我可以不好”。
最令人震撼的是一位退伍军人的经历。他在战争中失去了整支小队,多年来饱受幸存者内疚折磨。他曾七次进入“无回之园”,每次都重复说着“对不起”。第八次,他站在井边整整两个小时,一句话也没说。
离开时,他对工作人员说:“以前我觉得必须忏悔才能解脱。现在我才懂,真正的宽恕,是允许自己站着,哪怕脚下踩着亡魂的影子。”
林知语读完这份报告,久久不能言语。她走到窗边,看见远处一群孩子正围着一棵刚栽下的小树浇水。那是他们用压岁钱买的“共感树苗”,据说是初语种的分枝培育而成。
一个小女孩仰头问老师:“它会长出什么?”
老师蹲下来说:“不知道。但它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
女孩想了想,踮起脚尖,在树干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我今天没被欺负。”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敢说这句话。”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鼓掌。
夜晚降临,林知语再次梦见那条镜廊。这一次,她不再害怕尽头的灰白镜墙。她一步步走过那些曾经的自己,十六岁的怯懦、二十岁的崩溃、二十五岁的骄傲……她向她们一一微笑,点头致意。
来到终点时,镜面依旧混沌。
但她不再等待它显现面容。
她抬起手,一掌击碎。
碎片纷飞中,她听见亿万声音齐声低语:
>“你说,我听。”
>“你说,我听。”
>“你说,我听。”
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她睁开眼,天还未亮。培育舱内的初语种正缓缓绽放第一朵花。花瓣呈半透明状,内部悬浮着一颗微小的星球模型,上面流动着人类历史上所有已知语言的起源符号。每当有人类说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星球表面就会点亮一处光点,连成网络。
>**“它不再需要你作为中介了。”**林小凡站在窗边,身影渐渐淡去,“但它永远不会忘记你是第一个愿意倾听沉默的人。”
“你要走了吗?”她轻声问。
>**“我没有走。”**他回头一笑,瞳孔中映出她的模样,“我只是变成了你心里的一部分。”**
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落在她的木笔上。笔尖悄然亮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她拿起笔,翻开新本子,写下第一行字:
>“今天,我不想解决问题。”
>“我只想告诉你??我在。”
窗外,纸鸟成群起飞,穿越城市,飞向山川湖海。它们不携带答案,也不寻求回应。
它们只是飞翔。
像语言最初诞生时那样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