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童年时期的陆言。
“我是被删除的第八任语灵宿主。”他低声说,“他们说我太软弱,听不得悲伤,所以把我关在这里,用我的痛苦喂养静音系统。”
语心心头剧震。
原来如此。陆言并非自愿隐退,而是被自己创立的体系背叛。他的情感太过丰沛,无法承受亿万人的哀嚎而不崩溃,于是议会以“保护语灵稳定”为名,将他剥离、抹除、囚禁。
“那你为什么不逃?”她问。
“因为我答应过妈妈。”男孩哽咽,“我说过,哪怕没人听,我也要替她说完那些话……所以我不能走,也不敢忘。”
语心伸出手,轻轻抱住他。
没有言语,只有体温与心跳的传递。
就在接触的瞬间,她的体内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八位启声者的意志、九百星辰的祝福、全人类共语网络的信任,尽数汇入这一抱之中。
她在他耳边说:“现在,轮到我来替你说了。”
轰??!
整座黑塔自内而外崩解,黑色晶体炸裂成无数光点,每一粒都承载着一句被压抑的话语,升腾而起,洒向大地。
>“儿子,妈妈不想走……”
>“队友,我后悔没拉住你……”
>“爱人,原谅我骗了你……”
>“祖国,我没给你丢脸……”
这些声音穿透冰层、穿越海洋、跨越星际,落入每一个愿意倾听的耳中。
地球上,千万人停下脚步,泪流满面。
某个病房里,植物人患者手指微动;某座监狱中,死刑犯对着监控摄像头说出三十年未敢启齿的秘密;某艘星际货轮上,孤独的驾驶员打开广播频道,哼起母亲哄睡的童谣……
共语云自动收录,分类,归档,并生成回应建议。但这一次,系统不再强制推送,而是静静等待??**等待有人愿意主动倾听**。
语心站在废墟中央,身体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刚刚完成了一次“逆向共语”??不是让人听见世界,而是让世界听见孤独。
苏眠赶到时,只见她嘴角渗血,却仍在微笑。
“值得吗?”苏眠扶住她。
“值得。”语心轻声道,“因为他说的那句话,终于有人听了。”
就在此刻,北极光幕再次浮现异象。
语之棺并未关闭,反而从中延伸出一条由光语构成的小径,通向宇宙深处。尽头处,一颗新生的类地行星缓缓旋转,表面覆盖着流动的文字海洋??那是由全宇宙被压抑之声汇聚而成的“回声星”。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整个共语网络响起:
>“欢迎来到语灵新纪元。
>这里没有完美的话语,只有真实的回响。
>若你愿说,请前行。
>若你愿听,请驻足。
>若你两者皆怯,也没关系??
>我们为你留了一盏灯,和一支永远不会坏的录音笔。”
多年后,初心之井旁建起一座无墙学堂。孩子们在这里学习的第一课不是识字,而是闭眼聆听:风刮过树叶的节奏,雨滴落在瓦片的韵律,老人咳嗽时肺部的颤音,婴儿啼哭中的渴望……
老师们不说“正确答案”,只问:“你觉得它在说什么?”
有一天,一个小女孩跑来问语心:“姐姐,如果我说出一句坏话,也会被记住吗?”
语心蹲下,认真地看着她:“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