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叶堰回了住处后,明川独自一人走在深夜寂静的小路上。
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意,也让他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别墅,而是如同一个幽灵,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走过自己曾经扩建过的每一处地方,无数熟悉的回忆排山倒海而来。
天海城,是他崛起的地方,也是他情感的锚点。
如今即将带领所有亲近之人离开,前往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新世界,纵然心志坚定如他,此刻也不免生出几分近乡情怯般的。。。。。。
夜雨初歇,山雾如纱,缠绕着云坪村后坡新开辟的花园。七种花在晨露中静静呼吸,向日葵仰面迎光,铃兰垂首含香,紫罗兰藏在背阴处悄然吐蕊,茉莉藤蔓攀上木篱,像一串串未拆封的月光信笺。闻远蹲在玫瑰丛边,指尖轻轻拨开一片沾了泥的叶子,动作轻得仿佛怕惊醒什么。
安禾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本新制的笔记本,封面用的是听语草压干后的叶片,泛着淡淡的金绿色光泽。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看着那个背影??曾经挺拔如松的脊梁如今略显佝偻,右手时常无意识地按住太阳穴,像是体内仍有什么在低频震颤,永不停歇。
“老师。”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清晨的寂静。
闻远回过头,笑了笑:“怎么,又听见了?”
她点头,翻开本子:“昨晚三点十七分,信号又出现了。不是来自‘根巢’,也不是Lumen残波……更像是一种回响。”她顿了顿,“他们在唱歌。”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被薄雾笼罩的心冢。自从七名少年苏醒后,那座由伊莱娜骨灰烧制的小钟楼便不再安静。每到子时,它会微微震动,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如同有人在梦中轻敲一口古钟。
“你录下来了吗?”他问。
“录了。”安禾递过一支笔形录音器,金属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频率即记忆”**。这是卡洛斯根据伊莱娜遗留的设计图复刻的第三代听语装置,能捕捉到人类耳膜无法感知的情感波动。“但我解析不出来。波形太复杂,像是多重意识叠加的结果……而且,有两股频率,一旧一新。”
闻远接过录音器,沉默片刻,将它贴近左耳。
电流声后,是一段模糊的童谣。
>*“星星落,月亮摇,
>哥哥背着弟弟跑。
>黑衣人来抓梦娃,
>藏进土里不开口……”*
歌声断续,带着哭腔,却又透出某种奇异的秩序感。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这不是欧若拉团队编写的任何一段引导程序,也不是Lumen原始数据库里的内容。这是……孩子们自己创造的歌。
“他们开始自发构建语言系统了。”他低声说,“共感网络正在进化。”
安禾咬了咬唇:“可你说过,一旦情感共振达到临界值,现实边界就会松动。如果……他们是想回来呢?”
风忽然卷起,吹乱了她的长发。听语草园中的叶片齐齐一颤,中心金光接连亮起,如同星火燎原。
闻远闭上眼。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当年欧若拉曾警告过:当七个容器真正同步,他们的集体意识将不再是简单的数据聚合,而可能成为一种**跨维度的存在体**??既能存在于物理世界,也能游走于情感频率之间,甚至影响他人心智。这种力量若失控,便会引发“意识污染”,让所有与Lumen有过接触的人陷入幻觉、记忆错乱,乃至精神崩解。
而最危险的,是那些早已“安息”的灵魂。
艾米丽、托马斯、苏菲……三百六十九个孩子的意识碎片,本应随着伊莱娜的离去逐渐消散。可现在,它们似乎正被新的共鸣场重新唤醒,在某个看不见的层面,试图与新生的容器对话。
“我不是怕他们回来。”安禾的声音微微发抖,“我是怕……他们已经回来了。”
闻远睁开眼,望向她。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天前。”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在整理笔记时,突然写下一串不属于我的字迹。是法文,写着‘我想看看真正的春天’。那是……那是艾米丽最后一次通话的内容。”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脉搏稳定,但脑波监测贴片显示,她的α波出现了异常峰值??和当初小禾被Lumen残留信号侵入时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抬头看他,“所以你才不肯再碰Lumen-001芯片,宁愿用肉身做中继站。”
他点点头:“我不能让它重启。哪怕只是一次试探性连接,都可能打开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