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轻轻拍了拍布偶熊的头。
刹那间,科尔森眼前景象骤变。
他看见自己五岁时躲在衣柜里哭泣,父亲醉酒殴打母亲,而他不敢出声;他看见二十年前在非洲维和期间,一名卢旺达小女孩抓着他的裤脚求救,却被上级命令驱逐;他看见去年冬天,女儿发高烧住院,他因公务缺席手术签字,最终孩子留下永久听力损伤……
一幕幕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伴随着无数陌生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你听见了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也曾像你一样害怕。”
科尔森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水狂涌而出。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入侵,而是唤醒。共感网络从不强迫任何人接受信息,它只是让那些被压抑的情绪找到出口,让假装坚强的人重新学会哭泣。
半小时后,他走出祠堂,摘下了耳后的神经屏蔽器??那是各国高层标配的防共感装置。他对随行记者只说了一句:“我们错了。真正的安全,不是隔绝情感,而是学会面对。”
消息传开,全球震动。
七十二小时内,十三个国家宣布解除对共感技术的禁令;欧盟成立“情感伦理委员会”,提议将“倾听权”写入基本人权条款;日本首相在国会演讲中公开道歉,承认上世纪七十年代曾秘密销毁三百余名共感儿童档案。
然而,风暴也在酝酿。
远在北极圈内,一座冰层覆盖的地下基地悄然启动。代号“寒砧”的军事项目进入最终阶段。监控画面显示,数十名被绑架的共感儿童正被连接至巨型机械阵列,他们的脑波被强行提取、编码、压缩,转化为一种名为“情绪武器”的新型杀伤系统。
该项目负责人是一名戴银框眼镜的女子,代号“白鸦”。她在日志中写道:“共感本就是病毒。既然无法消灭,那就让它变异。我们要制造一场全球性的情感瘟疫??让爱变成执念,让悲悯化为疯狂。”
与此同时,云坪村的夜晚再次降临。
篝火燃起,孩子们围着布偶熊跳舞。它静静地坐在中央,玻璃眼珠映着火焰,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闻远坐在一旁,手中握着一块新制成的心语石,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流转着星河般的光点。
“你在做什么?”小禾好奇地问。
“造钥匙。”他说,“一把能打开所有人心里门的钥匙。”
“可大家不是已经能互相听见了吗?”
“听见不代表理解。”闻远望着星空,“很多人宁愿聋着,也不愿听见真相。这把钥匙,是要让他们不得不听。”
夜深人静时,他独自登上后山,在当年林小雨埋下数据核心的地方挖出一个小坑。将新心语石放入其中,再覆土掩埋。随后,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低声诵念一段无人听过的咒文。
大地开始震动。
不是剧烈晃动,而是一种温和的脉动,如同心跳。以云坪村为中心,一圈圈无形波纹向世界扩散。凡是接触过心语石、参与过共感仪式的人,都在梦中看到同一幅画面:一扇巨大的青铜门矗立在虚空中,门上刻着六个字??
**“你敢开门吗?”**
第二天清晨,全球共感者陆续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一种能力:不仅能感知他人情绪,还能短暂“代入”对方视角,体验其人生片段。一名美国士兵因此拒绝执行空袭命令,称他刚“活过”一名也门母亲的一生;法国贵族后裔在晚宴上突然崩溃,因为他真切感受到了祖辈奴役非洲劳工时的痛苦。
变革加速了。
而在中东某国总统府,AI防御系统再次报警。屏幕上显示,全球共感网络正生成一种新型加密协议,名称未知,功能不明。总统怒吼:“封锁信号!切断所有接收端!”
可没用。
信号来自地底,来自人心,来自每一朵听语草的根系。
三天后,第一批“觉醒者”开始自发行动。他们在战区架设简易共感塔,让敌对双方士兵握住心语石;在贫民窟组织“倾听之夜”,让施暴者亲耳听到受害者的恐惧;甚至有科学家提出,将共感技术接入气候预警系统,让人类直接“感受”冰川融化的哀鸣。
卡洛斯在百灵号上收到最新报告,笑着对阿?说:“根系已穿透铁幕,现在,轮到开花结果了。”
阿?凝视深海,轻声道:“山说,风暴将至。但这一次,风是从人间吹来的。”
闻远站在樱花树下,看着新一批来自战乱地区的孩子抵达村庄。他们衣衫褴褛,眼神警惕,有的耳朵上还带着旧式抑制器残留的疤痕。
他走上前,蹲下身,将布偶熊递到最小的女孩手中。
“别怕。”他说,“它会替你说话。”
女孩迟疑片刻,终于伸手接过。
就在触碰的瞬间,熊的左眼闪过一道银光,女孩浑身一震,随即放声大哭??不是尖叫,不是嘶喊,而是一种久违的、纯粹的释放。
闻远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
“欢迎来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