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松城原本只是个不到三百人的小镇,十年前,崧国迁移了二十万人过来,把这里扩建为城。随后的几年内,人口一直在增长,直到现在这个规模。”贺灵川道,“迁移人口不难,现在乡镇平民大量挤入城池,当地工作难找。。。
雨后的山道湿滑如油,青石板上积水映着天光,像一面面破碎的镜子。贺灵川踏足其上,脚步轻而稳,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刚刚苏醒的天地。他肩上的包袱略沉,里面是那本《修行札记》的残稿与几枚记录秘境痕迹的玉简。自长风谷改革之后,他已游历十七州,走过荒漠、雪岭、毒沼与古战场,只为寻找那些被遗忘的真相,修补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可他知道,真正的伤口不在大地,而在人心。
这一日,他行至南陵边境的断云岭。此地曾是上古战场,埋骨无数,阴气常年不散。传说每逢月圆之夜,空中会浮现出血色战旗,伴随金戈交鸣之声。如今虽非月圆,但岭上雾气却异常浓重,且隐隐泛着紫黑色,如同腐血渗入云层。
“不对劲。”血魔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比往日更为凝重,“这气息……像是‘渊核’残片在复苏。”
贺灵川眉头微蹙:“不可能。当日我亲眼见它崩解成尘,连意识碎片都被生息印净化。”
“你忘了?”血魔冷笑,“那种东西,本就是由千万亡魂执念凝聚而成。哪怕只有一缕怨念未灭,便可能重新聚合。就像野草,斩不尽,春又生。”
贺灵川沉默片刻,取出一枚玉符??那是地母残魂最后留下的“归心引”,能感应邪祟源头。玉符刚一离手,竟自行漂浮起来,指向岭西一处废弃庙宇。
那庙破败不堪,屋顶塌陷,神像倾倒,唯有香炉尚存,炉中灰烬未冷,似有人不久前焚过香。
“有人来过。”贺灵川低声道。
他缓步走入庙内,忽觉脚下一软,低头一看,地面竟不是泥土,而是某种类似皮肉的组织,正微微搏动。他迅速后退,手中破军剑出鞘三寸,金光荡开一圈涟漪,那“地面”发出凄厉嘶吼,瞬间缩回地下。
“这是……活化的怨土?”他瞳孔一缩。
血魔沉声:“有人在这里重建祭坛,用活人精魄喂养怨念,试图复刻虚渊之力。手段虽粗劣,但若任其发展,不出三年,此地将成第二个秘境入口。”
贺灵川闭目凝神,运转生息印探查四周。刹那间,他“看”到了??空气中浮动着无数细若游丝的黑线,连接着方圆十里内的村落。每一条线都通向一个沉睡之人的心口,缓缓抽取他们的梦境与记忆,汇入庙宇深处。
“以梦为祭?”他睁开眼,目光如刀,“这不是单纯的邪修所为,而是有人在模仿上官飚的道路。”
当夜,贺灵川潜入最近的村庄。村中寂静无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犬吠都听不见。他在一间茅屋外停下,透过窗缝窥视??屋内一家三口并排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嘴角甚至流出涎水。
他们在做同一个梦。
贺灵川悄然推门而入,指尖轻点三人额头,生息印缓缓流转。片刻后,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
“你们最近是否常做噩梦?”他低声问。
妇人颤抖着点头:“梦里有个声音说……只要献出恐惧,就能换来平安。我们……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啊……”
贺灵川心头一沉。这不是强迫,而是诱惑。施术者并未暴力掠夺,反而以“庇护”之名诱使百姓自愿献祭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这种温水煮蛙式的侵蚀,比血祭更可怕。
翌日清晨,他召集村民于村口老槐树下。起初众人畏惧,不敢靠近这个陌生旅人。直到他施展生息印,让枯死的槐树抽出新芽,才有人战战兢兢上前。
“你们被‘梦魇教’蛊惑了。”贺灵川直视众人,“他们许诺平安,实则吞噬你们的灵魂。若继续下去,你们将永远困于梦境,肉体化为傀儡。”
“可……可外面更危险啊!”一名老农哭喊,“妖兽横行,官府苛税,盗匪四起!我们连饭都吃不饱,谁来救我们?!”
贺灵川怔住。
他忽然明白,为何这类邪教总能滋生蔓延。不是因为人们愚昧,而是因为现实太过残酷。当希望断绝时,哪怕明知是毒药,也会有人甘愿饮下。
“我能给你们的,不是承诺,而是选择的权利。”他缓缓道,“我不强迫你们相信我,但我可以留下一道符咒,护你们免受梦魇侵扰。至于未来如何走,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说完,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槐树干上画下一道镇魂符。符成刹那,整棵树剧烈震颤,树根处涌出黑烟,凝聚成人形,发出尖啸,随即被金光绞碎。
村民们跪地叩首,泪流满面。
贺灵川没有停留,转身离去。他知道,斩草容易,除根难。真正要对抗的,不是某个邪教,而是催生邪教的土壤。
三日后,他追踪怨念源头,深入断云岭腹地。在那里,他见到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坛,中央立着一尊半透明的水晶棺,棺中躺着一名少年,面容安详,胸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
而站在棺旁的,竟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陈玄衣,他曾是长风谷外门弟子,因资质平庸被逐出山门,据说后来流落江湖,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