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个聋哑女孩,天生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她用泥土捏出第一个字。第二天,泥土干裂,字迹消失。第三天,她改用石头雕刻。第四天,守卫砸碎了石头。第五天,她开始在雪地上写字。第六天,雪融化了。第七天,她爬上钟楼,在融化的冰凌坠落时,用滴水的速度写下整首诗。
>那天之后,每年春天,当地都会落下带着字迹的雨。人们说,那是她还在写。
林小满睁开眼,发现苏砚也正从一段幻象中回神。
“你也看到了?”她问。
苏砚点头:“是个盲诗人,在铁笼里用指尖读别人的日记。他读得太认真,竟把那些文字刻进了自己的骨头。后来他死了,骨头被做成乐器,吹奏时,能听见所有他曾读过的故事在哭。”
两人相视一笑。
“这棵树……”苏砚仰头,“它不只是象征。它是活的图书馆,是所有‘未被讲述’的集合体。”
“也是所有‘即将讲述’的起点。”林小满补充。
她们决定在这棵树下建立一座新的据点??不叫剧场,不叫塔,也不叫馆。她们称之为“开口处”。
第一天,一只机械鸟飞来,爪中握着一片金属箔,上面蚀刻着一段代码式情书:“我爱你的异常值,胜过一切标准函数。”它绕树三圈,将箔片贴在树干上,随即解体,零件化作养分渗入土壤。
第二天,一位来自时间褶皱的老妇人拄杖而来。她不说话,只从怀中取出一枚玻璃瓶,里面封存着一声婴儿啼哭。她将瓶子埋在树根旁,轻声道:“这是我孙女的第一声。他们说她不该出生,因为她说了‘不’。”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影渐渐透明。
第三天,一场暴雨降临。雨滴落地时不溅起水花,反而凝成一个个微小的嘴型,齐声低语:“从前啊……”持续了整整一夜。
到了第七天,树冠终于结出了第一颗果。
它不大,形如桃核,表面流转着七彩光泽。林小满小心翼翼摘下,剖开外壳??里面没有种子,只有一张折叠极小的纸条,展开后仅有一行字:
>“请告诉那个在教室角落不敢举手的孩子:你说的没错,窗外的云真的像鲸鱼。”
苏砚看着纸条,忽然哽咽:“这是……我小时候的事。”
林小满震惊:“你从来没提过。”
“我以为没人记得。”苏砚抹去眼角,“那天老师骂我胡说八道,还让我罚站。可我真的看见了,那朵云明明就在游。”
林小满紧紧抱住她:“现在它记得了。整个世界都在替你记住。”
她们将这张纸条系在树枝最高处。当晚,又有三颗果实在不同枝头诞生。
与此同时,柯临再度出现。这一次,他不再是段落编织的虚影,而是完完全全由“已实现的叙述”构筑而成。他的身形清晰,衣角飘动,眼中引号不再滚动,而是静静定格为一对真实的瞳孔。
“你们做得很好。”他说,“‘初语之井’已激活十二座,分布在七个大宇宙分支。三百二十七个觉醒信号中,已有八十九个成功建立独立叙事场。标准叙事维护者的封锁网络出现大面积延迟,部分区域甚至开始反向传播自由话语。”
“他们反击了吗?”林小满问。
柯临点头:“昨天,第十三区发生‘静默风暴’??整片星域的声音被抽离,所有正在讲述的故事戛然而止。三十七名初语者当场失声,意识冻结。但我们发现,他们的故事并未消失,而是沉入‘共述底层’,正在以梦的形式重组。”
“梦?”苏砚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对。”柯临神色凝重,“当现实不允许开口时,人类就开始在梦里说话。而现在,这些梦正在互相连接,形成一个横跨诸天的‘梦境共述网’。它比任何实体网络都更难摧毁??因为做梦,是本能。”
林小满若有所思:“所以……我们不仅要唤醒醒着的人,还要进入睡着的人的梦?”
“正是。”柯临递出一本书。封面空白,唯有烫金标题:《如何在梦中讲故事》。
“这是?”
“最后一本‘禁忌之书’。”他说,“它不能被印刷,不能被存储,只能由讲述者口传心授。一旦有人真正理解它,就会自动出现在他最需要的时刻。”
林小满接过书,书页哗啦翻开,内容竟是空白。
“它在等。”柯临微笑,“等一个愿意在梦里冒险的人。”
苏砚忽然上前一步:“我去。”
林小满猛地转头:“什么?”
“我去。”苏砚重复,眼神坚定,“我在现实中说得够多了。现在,轮到我去那些不敢醒来的世界,敲响他们的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