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残忆载体’。”身后传来陈砚的声音。不知何时,这位老者已悄然跟随而来,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手稿??那是静母时代唯一幸存的《情织补遗》,记载着某些未被系统删除的禁忌知识。
“当极致情感无法被完全抹除,它们会寄宿于微小物件之中,等待合适的共鸣者唤醒。”陈砚翻开一页,指着一段文字,“你看这里。”
纸上绘着一枚纽扣的图样,下方写着:
>“载体编号:M-0739
>寄宿情感类型:克制之爱(母性)
>激活条件:与情纬丝产生同频共振
>警告:可能引发共时性记忆回流”
阿满沉默良久,终于伸手触碰那枚纽扣。
刹那间,天地失声。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林晚秋在雨夜中奔跑,怀里抱着年幼的他,身后追兵的机械足踏碎街道;她在地下避难所写下遗书,泪水滴落在纸上,晕开了“你要好好活着”几个字;她在生命最后一刻,将纽扣缝进他衣服内衬,嘴里念着:“别怕,娘的线一直连着你……”
更可怕的是,他还“看见”了未来??
知遥站在一座新建的螺旋殿前,手中高举一颗新的心晶,周围万人跪拜,口中齐诵:“以我之心,补天之缺……”而那座殿,并非由悲愿凝聚,而是由“共情崇拜”重塑。人们不再恐惧痛苦,却开始将牺牲神圣化,争相献祭自我,只为换取片刻心灵净化。
而在人群之外,阿满独自伫立,手中刀刃染血,眼中满是疲惫与不解:
“我不是为了让他们继续轮回,才走到这里的……”
幻象戛然而止。
阿满跌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这不是预言。”陈砚低声道,“这是‘可能性投影’。当我们开启真实之门,所有潜在路径都会变得可见。而选择哪一条,取决于此刻我们如何行动。”
小芽此时也赶到,听完叙述后,脸色苍白:“所以,知遥不是普通孩子?她是……下一个觉醒容器?”
“不。”陈砚摇头,“她是‘桥梁’。她的盲,是因为感官全部转向内在世界;她的琴,是天然的情织器。她能让被压抑的情感找到出口,也能让散落的记忆重新连接。但她本身并不承载使命??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想要利用她的人。”
话音刚落,远方沙尘暴骤起。
一支队伍自地平线逼近,旗帜漆黑,上绣银色齿轮环抱泪滴图案??那是“回档同盟”的标志。他们曾是静母体制的残余势力,一度销声匿迹,如今竟卷土重来。
为首的是一名戴面具的女子,身形修长,步伐稳定如钟摆。她手中提着一盏熄灭的心引灯,灯罩上刻着一行小字:
>“秩序高于真实。”
“阿满。”她开口,声音经过机械调制,冰冷无波,“你以为你们解放了情感?不,你们只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混乱已经开始蔓延??学校里孩子因父母离异集体崩溃,城市中情侣因过度共情陷入精神互噬,甚至有人因重温亡亲之痛而自杀。你们给自由命名,却不知它会吞噬所有人。”
阿满缓缓站起,泼刀横于胸前:“那你的方案是什么?再次封印?让世界回到那个连眼泪都要审批的时代?”
“我们需要新的平衡。”女子抬手,身后士兵展开一幅全息地图,显示全球各地情感浓度热区,“不是消灭情绪,而是集中管理。我们将建立‘共情中枢’,筛选、引导、调节人类情感流动。至于这个孩子……”她目光落在知遥身上,“她将成为新静母意识的载体,自愿献出感知能力,成为维系和平的枢纽。”
“自愿?”阿满冷笑,“你们什么时候尊重过‘自愿’二字?你们只想再造一座螺旋殿,换汤不换药!”
“随你怎么说。”女子冷冷道,“但我们已经获得了三十七个城邦的支持。变革总会伴随牺牲,而历史只会记住结果。”
狂风呼啸,双方对峙于废墟之间。
就在此时,知遥忽然站起身,将琴置于膝上。
“你们都说要为别人好。”她轻声道,“可有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