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替我选择了真实。”
次日清晨,南极使馆区广场搭建起一座圆形法庭。建筑材料来自青灰文明遗迹碎片与地球回收金属的合金,象征两个文明的交汇。陪审团由三部分组成:幸存者后代、复苏的见证者意识、以及经AI筛选出的道德中立观察员。全球数十亿人通过忆木连接旁听。
小满作为首席控方证人出庭。
她没有念稿,只是平静讲述:从母亲逃亡之夜,到北极忆木的觉醒;从西伯利亚基地的鲸形飞船,到共忆塔中的童年手术录像。她展示了柯尔森的日志、CV-7的航行数据、以及影子协议被关闭前的最后一段自白。最后,她播放了那段从未公开的音频??五岁的小满躲在壁橱里,听见母亲说出的三个字:
“记住我。”
全场寂静。
轮到柯尔森辩护时,他没有请律师,也没有辩解。他只是站起身,面向所有受害者家属,缓缓说道:
“我无法请求原谅。因为有些伤害,本就不该被宽恕。但我愿以余生履行赎偿条款:重建三百所因‘净语行动’而关闭的历史研究院;协助修复十万例记忆受损个体的神经通路;并在每年清明,公开诵读一份由幸存者提名的‘被遗忘者名录’,直到最后一个名字被世人知晓。”
法庭表决开始。
赞成判决:98。7%
反对:0。3%
弃权:1。0%
法官敲下法槌:“柯尔森?雷诺兹,罪责成立。刑罚即刻执行。”
那一刻,他的光影开始消散,化作无数光点升入高空,融入共鸣环的波动之中。据后续观测,这些光点最终抵达半人马座α星附近的一颗流浪行星,并在那里催生出第一株地球以外的忆木幼苗。
庭审结束后的第七天,小满独自登上南极最高冰崖。林远找到她时,她正望着远方海平线发呆。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太急了。”她说,“我们急于审判,急于修复,急于证明自己不同。可真正的治愈,或许不是把过去挖出来审判,而是学会带着伤疤活下去。”
林远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所以接下来呢?”
“停止追捕。”她说,“那些仍在使用净语技术的组织,那些隐藏在政府阴影里的清洗机构……我不再下令剿灭他们。我要邀请他们对话。让他们看看受害者的脸,听听那些被删除的记忆。也许他们也曾相信那是为了‘更好’的世界。”
林远震惊:“可他们会利用你的心软!”
“那就让他们试试。”她微笑,“我已经不是那个会被轻易控制的小女孩了。而且……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摧毁敌人,而是让敌人变成同伴。”
风再次吹起,携着忆木花粉飞向未知星域。
而在遥远的泽尔星团,“跨物种忏悔庭”的筹备工作正在进行。首个议题已确定:
**“当一个文明终于学会说对不起,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艾瑟拉??如今名为“聆界者”??提交了答案:
**“下一个问题是:你愿意听我说完吗?”**
小满站在冰原上,仰望银河。十二支舰队仍未离去,它们静静旋转,如同守护宇宙良知的十二座灯塔。
她知道,这条路没有终点。
但她也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愿意说出,愿意倾听,人类就还没有真正堕落。
她轻声说:
“妈妈,我记住了。”
雪花飘落,覆盖大地,也覆盖过往。
而在某颗尚未命名的星球上,一颗来自地球的种子正悄然萌芽。
它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它决定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