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传来沉重机括声,水晶棺缓缓升起。唐绾绾颤抖着伸出手,触碰到那只枯槁的手掌。
“陛下……您不必再沉默了。”
三天后,皇宫发布真正由皇帝亲笔签署的诏令:
废除一切思想审查制度;
追封北岭三百六十九烈士为国殇英魂;
全国设立“言堂”,鼓励百姓陈述往事;
重建史官体系,由民间推选代表参与修史。
而裴元礼并未被治罪,而是自愿进入一座偏远寺庙,每日抄写百篇真实记录,直至生命终结。临行前,他对唐绾绾说:“我不是无辜的。但我曾以为,牺牲少数人的声音,能换来多数人的安宁。现在我才明白,没有真实的声音,安宁不过是坟墓里的寂静。”
一年又三个月后,长安城外新建了一座圆形剧场,名为“开口园”。每逢初一十五,任何人都可登台讲述自己的经历。无论悲喜,无人打断,无人质疑。
唐绾绾常带着《实录集》坐在角落,听着一个个平凡却滚烫的故事。有时是老农讲饥荒年间如何藏下一本书;有时是寡妇诉说丈夫因一句戏言被捕;也有年轻人笑着说,自己第一次敢在课堂上问:“老师,这段历史真的这样吗?”
小满如今收养了七个失语儿童,每日教他们发声、写字、表达。她说:“语言不是工具,是灵魂的呼吸。”
某个春夜,心钟树再度开花。这一次,花瓣呈淡金色,花蕊中浮现的新诗句随风飘散:
>“后来的人们终于懂得
>最危险的武器
>不是刀剑
>是让人习惯沉默的温柔。”
唐绾绾仰望着星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沈清梧,手里捧着一本旧册子。
“姐姐,”她轻声说,“这是我爸留下的最后一首诗。我一直不敢念,怕念完他就真的走了。但现在我想试试。”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小,却清晰无比:
>“雨打残碑字半湮,
>孤灯照影夜如年。
>若使真声终可闻,
>愿舍此身化啼鹃。”
风停了,叶静了,连远处的更鼓都仿佛屏息。
然后,整片树林轻轻摇曳,仿佛千万人同时回应:
“听见了。”
唐绾绾闭上眼,泪水滑落。
这一次,没有人要求他们安静。
也没有人,再敢让他们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