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琰的声音愈发尖锐,“他当然不会杀了我,我的好师兄。”
他直视着序沂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杀了我,你敢吗。”
声音小到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听见。
“你不敢,你只能瞒着。”
程阙听不见两人说的话。
但他却看见,序沂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将抵在邓琰脖颈上的长剑一寸一寸地放了下来。
心在那瞬间沉入谷底。
失血过多,程阙一觉睡了许久。
这一觉并不安生,他梦见那些冤死而凄惨的灵魂,他们哀怨地嚎叫着,而自己几乎要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浑身冷汗中惊醒。
猛地坐起身来,目光环视着周遭的景物,愣了足足有一大段时间,才逐渐反应过来。
这是无字室。
自己回来了。
正值傍晚,外面霞光映雪,美得不可方物。序沂不在房中,不知做什么去了。
在那瞬间涌入脑海的,便是序沂收剑的那一幕。
似乎有什么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执着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倏然崩塌。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看懂过那个人。
程阙坐起身来,下意识看向自己左肩处的伤口,竟发现那片皮肉完好至极,连一丁点的伤疤和血迹都没留下。
有些疑惑地整理好了衣领,调顺气息,刚刚在地室中感受到的那种陌生感又席卷而来。
他的情绪,似乎被什么东西滞涩住了。
无论是喜悦、悲伤、失望、遗憾,所有本该强烈的情绪,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只能激起心脏微弱的跳动,却再难以牵动他全部的心神。
他好像感受不到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他记得前世在关于有关无情道的书籍中,看到过如下的描述,类似说修炼无情道者会“起初隔雾思人,心境淡漠;其次无欲无求,难生情思;最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心若磐石,再无情绪”。
眼神迷离地在无字室中游动着,最后轻飘飘落在自己的掌心。
修仙界极少信玄学,但程阙却觉得掌纹一说极其有趣,前世也偷偷摸摸看了不少杂书,对着自己的手心一条一条地比对。
他的掌纹清晰简单,书中说是代表着“心思单纯”。
他还记得,当初比对到生命线的时候,那条线又细又长,中间却横亘一条波折的纹理。
而对比到感情线的时候,却粗重又顺滑,书中说这是代表着“心思细腻,情绪丰富”。
程阙当时觉得挺准。
他凝视掌心许久,随即凄凉且自嘲地轻微一笑,将那纹理全部深深刻于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