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程阙了,他告诉自己。
一切的情绪、留恋、习惯都随着前身的消陨而彻底不见,如今的他不是向言,也不是七年前的人,是一个独立活在世界上的崭新的人。
可是为何……
可是为何无论过去多久,只要想到那个人,心底都会隐隐泛着酸涩呢。
与徐瑾的情绪似乎很容易辨别清楚,他敬爱、感激他的师兄,对方为他温了七年的酒,他愧疚又感激。
但与序沂的情绪,却无论如何也说不清。就像无数条交杂的线缠成的一缕绳,早已分辨不出哪条线已经细致编入纹理,再难脱离。
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很好。
他喜欢序沂,序沂似乎……也喜欢他。
只是,还有邓琰与锁魂针的事情。
他心里清楚,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与前世有相同的情况,心智迷乱,走火入魔。他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任由自己与他人有任何更加亲密的关系,这不仅是对对方不负责任,更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几年后,或许事情得以解决,他也能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喜欢。
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事情再一次走向无法挽回的程度,一切前世尘归尘,土归土。
借着酒劲,一切微妙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他忽然感到莫名的委屈,觉得自己好惨好惨。
他本没做错什么,却早在记忆不成熟之时便被邓琰种下了锁魂针,在生死线上擦过来了七门。天生灵力低微也时常自卑,这一生剑术与感情都没追求到,最后还落下了那样的下场。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在被人推着走,无论是练剑,亦或是入魔。就连与挚爱之人因缘巧合的遇见,也不过是人心机深重的暗算。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明明比别人努力,却依然蹉跎一生;凭什么明明有人关照他至此,他却直到重生许久之后才发现。
凭什么他与序沂之间,明明都是做了正确的事情,脚步却无法双向奔赴,只能无能为力地渐行渐远。
幸好这一次,他不再被任何人推着走。
他只为自己而活。
他紧紧攥起了拳,肩背也在止不住颤抖着,一半是因为曾经的执念,一般是因为隐隐的、难以启齿的怨念。
序沂不是说喜欢他吗?他想。
那人说这一次再不会放弃自己,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从既定的命数中拉回来。
那人为他守了那许多年的冰棺,为他燃了无数根暖烛与安魂香,为他拦下那些本应是加在他身上的狰狞伤疤。
那人还说,早已倾心。
程阙垂了垂眸子,忽地抓起一把地面上被酒水浸透的冰雪,沾在嘴边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