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很久。
序沂的眼睛本就清冽且俊秀,当一动不动盯着谁的时候,总能如羽毛扫过心口一般,让人不轻不重地微颤。
“程阙。”他一字一顿道,“我心悦你。”
那瞬间程阙仿佛觉得山间的风雪都停滞在了半空,每分每秒都在被无限拉长。他看见一颗六瓣的透明冰雪夹杂着风滚落到对方发间,向下垂落着,最后在苍白的脖颈间消融成一滴为不可察的水。
一股炽烈的电流流转过四肢百骸,那句话宛如寒冷冬夜中的一团细火,在颅内燃放出绚烂的烟花,将全部神智都炸成一片苍白。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或者是依旧在梦中。
对方感情上的回应,他等了太久,甚至无需这样一句直白的话,仅仅一个细微的动作、眼神,都能让前世的他甘之如饴。
他等到树干上的年轮长了一周又一周,七门的风雪落了一轮又一轮,直到沧海桑田,等到那刺穿胸口的一剑,也没等到对方的一句坦言。
直到他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心如死灰,甚至打算此生远离门派,修行无情道之时。
对方告诉他,心悦于他。
程阙忽然觉得上天似是与自己开了个极其残忍的玩笑,心心念念的时候得不到,几近放弃之时反倒柳暗花明。时间交错开,错过得彻底。
“我只是想告诉你,但并没有强求你回应什么。”序沂的声音再次在耳侧轻声响起。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滴水,但汇聚在一起,却成了势不可挡的洪流。
“你现在不想回应没关系,甚至一直都不想回应也没关系。我只想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岐剑掌门生寿声势浩大,沿途小镇上元节花灯云集,如今冒昧相邀,不知此程可愿与我同行。”
两人间的关系不自觉间调换,程阙却一丝一毫的优越感也生不出来。
或许是一向强势冷漠的序沂,如今的言辞也无不夹杂着小心与试探,似乎生怕逼得略微急了,自己就转头逃走了。
心脏被狠狠攫住一般,从灵魂深处缓慢渗出一种酸涩感来。
他深吸一口气,借助着刺骨的寒风,将那种久违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强压回心底。
嗓音却依旧是温柔的。
“好。”
而如今七门堂内,众人正忙着紧急为掌门收拾尸身,处理后事。
每个人都在忙碌,面露悲痛之色。
唯有一人除外,便是向言。
他站在门口顶风的位置上,眉间冷冽阴沉,泛着不正常的厉色,隐在袍袖下的拳头攥紧,甚至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着。
众人当然也看到向言的反应,但都以为是想看序沂身边黑衣少年的脸却被拒绝,故而恼羞成怒。
“小言啊,别太往心里去。你自然是霁寒真人得意的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人走到向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话说刚刚,真人跟你悄声说了些什么啊?”
在那人看不见的阴影中,向言的眼神从狠厉凶煞瞬间伪装得温润可人,甚至连印堂间的那一瞬乌青都掩盖得恰到好处。
“他啊,他跟我说……”向言缓缓朝那人转过头来,嘴角泛起阴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