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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日一年（第2页）

不是佛音，也不是道咒，而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夹杂着哭泣与祈祷，像是千万人在同时低语。夏玄起身，立于船头，目光穿透黑暗，看见远处海中央矗立着一座岛屿。岛上遍布庙宇，金碧辉煌，香火缭绕，牌位林立，供奉的竟是历代帝王将相、贤臣烈女、贞妇孝子……整座岛，是一座巨大的“功德祠”。

但细看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每一块牌位之后，都绑着一个活人。他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口中被迫重复念诵赞歌。有人嘴唇早已溃烂，仍机械开合；有人四肢被钉在木架上，只为维持跪拜姿态。而在最高处的大殿内，一位白发老者端坐莲台，手持玉笏，身披紫袍，额前悬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夏玄的模样。

“来了。”老者微笑，声音如同千万人齐唱，“我等你很久了。”

夏玄踏上岛屿，沙砾在他脚下化为灰烬。

他知道这老者是谁??不是真人，也不是幻象，而是他自己未来可能成为的形态：一个以“大义”为名，吞噬个体自由，强迫世人歌颂“秩序”的终极统治者。这个存在，早已脱离人性，却自诩为“太上之主”，用功德衡量生死，用忠诚筛选灵魂。

“你阻止不了我。”老者缓缓起身，“因为你就是我。你走过的每一步，都在为我铺路。你揭发黑暗，于是人们渴望光明；你摧毁暴政，于是他们需要新神。而我，正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夏玄不语，只是向前走去。

沿途，他看见孩童被割舌，只因提问“为什么要拜牌位”；少女被剜目，因为她梦见母亲流泪；男子被剥皮制鼓，因其祖上曾反对某项“仁政”。这些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被称为“悖德者”。

大殿中央，悬挂着一面巨幅画卷：画中世界人人smiling，手牵手围绕一座高塔跳舞，塔顶站着一个白衣人，背对众生，俯瞰天下。画面极美，却透着令人窒息的统一与死寂。

“这才是太平。”老者说，“没有纷争，没有怀疑，没有痛苦的选择。只要顺从，就能得救。”

夏玄终于开口：“你说得对，这确实是许多人渴望的结局。”

老者嘴角微扬。

“但我见过阿萝眼中的春天。”他继续道，“她说，春天好，是因为它可以乱七八糟地开。”

下一瞬，他抬手，指尖一点眉心。

七魄共振，识海翻腾，一道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体内爆发??那不是攻击，也不是毁灭，而是一种“否定”。

他否定了“唯一正确”的可能。

他否定了“全体幸福”的谎言。

他否定了“为了多数可以牺牲少数”的逻辑。

他否定了“你不明白所以你错”的傲慢。

这一击，名为“非毒”的终极体现：不是否定善意，而是撕碎善意背后的专制。

轰！

整座功德祠剧烈震颤，牌位纷纷崩裂，露出背后血书写的冤屈记录；香炉倾倒，灰烬中飞出无数纸鹤，竟是被困灵魂写给亲人的最后家书；铜镜碎裂，映出千万个不同的人生选择??有人宁愿贫穷也不愿背叛朋友，有人宁死也不接受施舍的尊严，有人选择孤独地思考，而不是集体狂欢。

老者怒吼：“你会让世界陷入混乱！”

“混乱比虚假的和平更接近真实。”夏玄平静回应。

终于，老者身形溃散，化作一阵黑烟，试图逃逸。但夏玄早有准备，七魄凝成一张网，将那股执念牢牢困住。

“我不杀你。”他说，“我要你活着，永远看着这个世界??看人们吵架，看他们犯错，看他们流泪，也看他们笑着和解。我要你明白，真正的善，从不要求所有人都一样。”

他将那团黑烟封入一枚晶石，置于心口符纹之下，与“非毒”印记并列。

从此，这执念将成为他的一部分，时刻提醒他自己也曾险些堕落。

离开永夜渊时，天边竟破晓一线。

阳光第一次照在这片海域，唤醒了沉睡百年的珊瑚礁，鱼群游弋，海鸟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