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亭子外,穿着白色长裙,发丝微湿,脸上带着似曾相识的笑容。她没有打伞,雪落在她身上却不融化,反而悬浮半空,围绕她缓缓旋转。
伊万的心猛地一颤。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女人走进亭子,在他对面坐下。她的体温极低,座椅上的雪瞬间结成霜花。但她的眼神温暖得让人想哭。
“好久不见。”她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海响起。
伊万怔怔地看着她,终于挤出两个字:“林……婉儿?”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你觉得我是吗?”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感觉……你一直都在。”
“我只是你们共同相信的一部分。”她轻声道,“就像风,看不见,却能吹动树叶;像光,摸不着,却能照亮黑暗。当我第一次把共感技术公之于众时,人们以为这是工具。后来才发现,它其实是镜子??照见自己,也照见他人。”
伊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所以你现在是以……集体记忆的形式存在?”
“不止。”她抬手,指尖轻轻一点他的胸口,“我是每一次真诚的注视,每一句被认真聆听的话语,每一个愿意放下偏见去理解别人的瞬间。只要还有人选择倾听,我就不会消失。”
亭外,雪渐渐停了。
阳光破云而出,洒在两人身上。伊万忽然注意到,女人脚边没有影子。
“你要走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新的信号需要引导。银河系另一端的那个文明,虽然回应了我们,但他们的情感结构极其脆弱,稍有干扰就会崩溃。我得去帮他们稳定共振频率。”
“那你还会回来吗?”
她笑了,这次笑得更深了些。“你看那棵树。”
伊万回头,望向南山方向。尽管相隔数里,他仍能隐约看见生命之树的轮廓。此刻,整棵树正泛着淡淡的蓝光,树顶的铃铛虽已移至低枝,却似乎又升腾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它一直在生长。”她说,“只要根还在,枝叶总会重逢。”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如同晨雾遇阳。伊万想伸手挽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她的手臂。
“等等!”他急道,“我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
她停下消散的过程,静静望着他。
伊万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谢谢你……让我重新学会了听。”
她笑了,笑容如初春第一缕暖阳。
“而我要谢谢你,”她说,“因为你始终愿意等。”
最后一缕光影散去,亭子里只剩下伊万一人,和一片静静融化的雪水。
他坐在那里很久,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
>【全球共感网络刚刚完成一次全域同步。所有基站记录到同一段意识波形??是你昨晚做的梦。】
>
>【你梦见了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在星空下对你微笑。】
>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你已经能在无环状态下接收高维共鸣了。】
伊万看着屏幕,久久未回。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倾泻而下,正好落在亭子中央。他忽然想起小女孩画的那棵树??树下站着几个人影,手牵着手。
现在他明白了。
那不是未来,也不是幻想。
那是已然发生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