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震怒,立即南下京城。然而刚入城郊,便觉空气沉重,百姓眼神呆滞,街头巷尾张贴告示,宣称“执灯者乃妖言惑众之徒,已被朝廷通缉”。更有孩童被强迫背诵新编《顺民训》,其中赫然写道:“过去无关紧要,服从即是美德。”
归心馆尽数关闭,部分建筑被改造成“静思堂”,专司思想矫正。
他潜入皇城废墟,在地宫旧址挖掘数日,终于找到被掩埋的原始石碑。拂去尘土,上面铭文清晰可见:
>“朕罪昭彰,不敢诿过。即日起退居幽宫,诵经赎愆。社稷交付太子,辅以执灯者,共修清明之治。”
铁证如山。
但当他准备公之于众时,却发现携带的晶石残片全部失灵。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层无形薄膜笼罩,隔绝了共忆之流。而在紫宸殿最高处,一面巨大的铜镜缓缓旋转,镜面映照的不是现实,而是虚构画面??少年手持利刃逼迫皇帝退位,百姓跪地哀嚎。
这是“记忆投影阵”,通过持续播放虚假影像,重塑公众认知。
幕后之人终于现身。
一道身影从梁上飘落,紫袍加身,手持玉笏,竟是当朝太傅,素有“儒宗”之称的柳元衡。
“年轻人,你不懂政治。”老者微笑,“真相重要吗?秩序才重要。百姓需要安定,而不是每天面对过去的血腥。我所做的,是给他们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真实’。”
少年冷冷道:“那你就是新的忘川盟。”
“不。”柳元衡摇头,“他们只想掩盖。而我,要重新定义什么是‘正确的历史’。”
两人对峙之际,铜镜光芒暴涨,竟从中走出数个少年的复制体,皆面无表情,手持黑笛,齐声吹奏扭曲旋律。这是“拟忆傀儡”,以他的形象为模板,灌输虚假使命,意图彻底玷污执灯者之名。
战斗不可避免。
少年以笛御敌,每一击都需对抗内心的动摇。他曾怀疑自己是否有权决定谁该记住、谁该遗忘;他也害怕,自己的存在本身是否已成为另一种压迫?
关键时刻,四面八方传来回应。
三十里外,一名盲童举起自制竹笛;
百里内,三位归心教习点燃记忆烛火;
千里之外,那个采药女童站在南岭山顶,高声唱起最初歌谣。
二十四块晶石残片同时发光,穿透屏蔽膜,汇成一道虹桥贯入战场。
少年沐浴光流,笛声骤然升华。不再是单向引导,而是千万人共同发声的合奏。拟忆傀儡一个个崩解,铜镜出现裂痕,最终轰然炸碎!
柳元衡瘫坐于地,喃喃:“为什么……他们会相信你?”
“因为他们记得疼。”少年俯视他,“而你,从未真正倾听过。”
三日后,真相大白天下。摄政集团覆灭,太子正式登基,颁布首部《记忆宪章》,确立“知情权”为国民基本权利。归心馆全面恢复,并升级为国家教育机构,负责监督历史记载与媒体传播。
少年未留朝堂,再次踏上旅途。
这一次,他不再独自前行。身后跟随着一支队伍:觉醒的回响者、修复的前刺客、重生的千织、以及那位采药女童??她已能完整演奏《归心引律》,并开始撰写属于新一代的《真忆录》续篇。
某夜宿营荒野,篝火旁,女孩问他:“我们会成功吗?”
他望着星空,良久方答:“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你,你也记得我。这就够了。”
风吹过旷野,带来远方隐约笛声。
如同雨滴落入孔洞,如同心跳唤醒沉眠。
如同一句亘古誓言,在时光尽头轻轻回响:
“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