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颤颤伸出手,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参茶。
要变天了。他想。
真的要变天了!
他下意识再次看向姬循雅,可姬将军依旧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那枚扳指。
姬循雅垂眼,乌黑得泛青的长睫下压,掩住了他冷沉阴森的眼睛,竟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仿佛整个昭朝权力至高之地的风云变幻,成百上千年世家的兴盛衰亡,都没有他把玩着的扳指来得有趣珍贵。
疯子。陈宁想。
疯子。
殿试改制的事情随着考试的结束,飞一般地传遍了整个毓京。
此刻,避雪阁。
银丝炭在炉火中寸寸爆开,发出咔嚓咔嚓的碎响。
厅中窗户大开,清新的凉风涌入正厅,屋内却温暖如春,炉火虽暖,可不闻半点炭气,唯有股如檀似沉的暗香萦绕。
李默拈起一颗明珠,二指曲起,倏然用力,将明珠弹到地上。
“铛——”
众人一惊。
忽见一白影猛地扑向明珠,张口将珠子衔入口中。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狮子猫,漂亮的猫儿骄矜地抬起头,口中明珠在柔光中熠熠生辉。
“李世子。”
静默被打破,有人苦笑着唤了他一声。
李默置若罔闻,只伸出手,示意猫儿将珠子还他。
狮子猫却不理,朝着李默不止是挑衅还是撒娇般地轻哼了声,轻捷地躲到屏风后去了。
李默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世子,”方才唤他,面色凝重的中年人又道:“廷试之事,您不是不清楚。”
李默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在皇帝身边久了,他似乎也比以前怕冷好些。
从前避雪阁秋日从不用炭火,只在冬天雪下得最大时点一小炉。
不等李默回答,厅中众人已忿然引论开。
“姬循雅行事实在得寸进尺。”
“我先前就说不该将田税补齐,昨日是钱,今日便从人身上动心思,明日难不成要我等引颈受戮吗!”
“倒不如……”
不知多少声音充盈在耳边,李默却一个字都没留心听。
好吵。
他心说。
他半掀开眼皮,清亮沉静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烦躁。
不远处,狮子猫正拿幼粉的鼻头顶珠子玩,看得李默神色稍霁。
不会有人相信,他爱去赵珩那,除了那点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的破事,还有便是,皇帝处当真很安静。
没有幕僚苦口婆心的劝告,没有突然从九江来名为关怀实则命令的书信,亦无人情往来,应付着一干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官员。
皇帝的书房永远静、暖、龙涎香的气味也少有地不惹他不快。
唯有,笔尖落在奏疏上的沙沙响。
不知皇帝此刻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