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于府中,还连累了妻儿。”
夜风撩起大氅边缘的绒毛,赵磐瘦削的身体着,像躲窝里的兔子,有点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
这位太子的年纪几乎和贺重玉的父亲差不多,可他却好像把贺重玉当平辈知心的朋友。似乎是她的态度让赵磐察觉了善意,赵磐恨不得把数十年的酸苦都剎那间倾吐干净……
贺重玉看着他凄风苦雨的脸,想告辞离去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被迫当个善解人意的听众,偶尔附和一句。
其实听太子说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细节,他只是翻来覆去地说着内心的委屈、惶恐还有对妻儿前程的担忧——主要是对赵恪未来的忧惧。来日他若遭遇大难,太子妃尚可青灯古佛茍活于世,可赵恪却得跟着他这个没用的亲爹一起下黄泉。
“太子怎知结亲便是生路呢?”贺重玉很想敲开太子异想天开的脑子晃干净里面的水。
可能是刚刚赵磐的举止太过随性,连贺重玉都一时间忘了僭越,直言道,“比如说我,”她指了指自己,“若非出自我愿,强行逼迫,您想的生路便会变成彻彻底底的死路。”逼急了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玉石俱焚,幸而太子及时打消了主意。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呢……”赵磐眸中浮现深深的忧愁,“我只是在想,万一老天肯给他这条生路呢?万一,真的有人愿意接纳他呢……”
说白了,他就是瞎猫一心想碰死耗子,纯属侥幸心理。他曾把贺重玉当救命稻草,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儿子能获得她的青睐就能保一世平安。
贺重玉闻言便想发笑,“殿下,您怎知我不是竭力求存呢?”让她做赵恪的生路,太子也真看得起她。
赵磐讪讪地低头,但他没想到,他们一家的生路最后真的落在了贺重玉身上……
“若说歉意我已知晓,您不必多虑,此事早就过去了,我也不会紧追着不放。”
“除了告歉,我还有一桩事,要谢你……”赵磐犹豫着,还是说道,“也得多谢贵妃娘娘,只是我不得入后宫,即便得遇此般宫宴,也没有机会能亲自向贵妃道谢。”
“先前她仗义执言,陛下没有因容氏逆乱牵连容淑妃……”
这事儿贺重玉是知道的,但她没明白太子道谢的缘由,总不能是替容妃道的谢罢?
眼见对面的人眼神越发狐疑,甚至眼珠失焦,开始有胡思乱想的迹象,赵磐急急开口,“并非是为了容妃!”
“贺主司,您就没想过吾有生母,吾子也有生母么?”赵磐眼神里生出一缕无奈,他从不知道贺重玉也有如此不着边际的一面。
若说赵磐父子的存在感在洛京低得吓人,那他们的母亲几乎可以说是查无此人了,毕竟谁会在乎一个没有追封、草草离世的宫婢呢。
有贺重玉在前朝发声,有贺重华在后宫求情,当然更主要的是皇帝似乎年岁已高故而比年轻时心软很多,难得地做一回好人,顾念起自己逝去的妃子,命人着手修缮陵墓,为已逝嫔妃做了追封。
皇帝善意捎带之下,太子的生母也终于抬入了妃陵,有了正式的品级与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