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门缝。
“陈金默全程配合,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如实交代了,结果案子现在就只能查到何庆伟,这是赵立冬自己销毁证据吗?还是有人帮他争取时间断尾自保了?”
安长林有了年纪,他不如年轻时那样,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便能抗住漫漫长夜,他套了一件薄夹克,坐在书房的小沙发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证你们这些小辈的安全。”
“安全……”安欣忽然觉得自己的养父有些不可理喻,“老默追偷渡团伙追出那么远,就是想保家人的安全,现在黄翠翠安全了,她躺在医院里就安全了。我们无非也是躺进医院嘛,那也安全了!”
“我听说,黄翠翠给谭思言寄了一份文件,里面的供词牵扯到高启盛。”安欣站在局长手边,表情凝重道,“外面也有传言,说孟书记和高家有合作。”
安长林手中的保温杯砸在最后一个字上,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濡湿袖口。
“你直接说,说我也收了高家的贿赂!收了赵立冬的收买!”
话说到这,安欣应该退步,说些【我不是这个意思】之类的解释,但他一言不发,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好,我和你交个底,你不要再去你孟叔那边闹。”安长林用指节顶了顶发痛的太阳穴,叹着气,为之奈何,“上面有意淡化这个事情,最大限度降低影响。”
为什么?是黄翠翠绑架公职人员逼领导出头的方式方法不合规矩,导致某些人自觉权威受损,讨厌这种刁民告状有理的戏码?还是又有新鲜的大蛋糕即将出炉,某些人不肯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亦或许,是另一些人高瞻远瞩,自己给自己创造电车难题,不愿因一家之不幸,而放弃造福万家之政德?
他们事无巨细地考虑全部,却连最基本的公理昭彰抛却脑后。
安欣突然感觉很疲惫,他连六年前敢于对领导发出诘问的力气都快失去了,
“我明白了,”他死不后退,“我会追查到底。”
安长林看了他一眼:“整个刑侦支队,都是我在任的时候带起来的,别以为我离任,你就可以随便折腾,你不要给我损兵折将,也不要让张彪左右为难。”
安欣愣住,半晌缓过神来,惊愕道:“你……什么你就不在了?安叔……”
“安什么叔,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孟德海在家里打了个喷嚏,但是安植物不在乎。
“明天我再提审老陈,他现在咬定只有何庆伟贿赂,我们算是老搭档,我……我就再劝劝他。”安长林转而又道,“黄翠翠的父母回老家收拾,准备把老房子卖了,搬到京海,照顾孩子。你平日里也多看顾一些,她把瑶瑶当成命根子,孩子在哪,信任就在哪。警察照顾服刑人员的孩子很正常,不怕别人借题发挥。”
六年前他还心怀功亏一篑的恼恨不甘,可今日,安长林已然换了心境。
“欲成大事,心胸要吞的下江海,眼界要容得下乾坤。”
莫名其妙的,秋日里下过一场雨,反而更加闷热起来。
该降的温降不下,该走的人也留不住。帽前银色的警徽印下依依不舍的指纹,又被前主人用棉布擦拭干净,端正地放在迭好的警察制服上。
李响的手指在021437几个银白色的数字上划过,将警官证和配枪码放整齐,交接文件依次摆好,这间小小的队长办公室见惯了人来人往,尝遍了荣耀与败辱,它冷观百态,默然以待新的主人。
出了这道门,没人再认他是刑警队长,李响关门,身后静悄悄的,也是黑压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