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老爷以为是陕西时疫的事,“你过去,正好遇到这样的大事,也算是历练一回,往后在行医路上只会更加得心应手。”
他一向看白春甫同旁人皆不一样。
他自己这般情形不必说了。
长子擅画,但公主只想让孩子们科举做官,名声好听、身板也硬,生生收了他的画笔,只让他年复一年地读那四书五经,长子无可奈何。
次子与他的表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婚事不被公主所看好,迟迟不肯允婚,姑娘家已经准备另寻他人,次子除了苦恼亦不知所措。
唯独白春甫,原本公主也想让他入科举仕途,但他却非要跟公主殿下对着干,偷偷拜了太医院院正为师,又凭着从前在皇上身边伴读的情谊,将此事过到了明面上来,公主殿下拿他没办法,他倒是把这医学了下来,又从宫里领了差事去了陕西
白二老爷看到自家小六就心生欢喜,这会问去差事的事。
不想,却听他低声道了一句。
“儿子也不晓得,往后还能不能回到西安,能不能继续行医。”
这话一出,白二老爷就挑了眉。
“我儿这话如何说?难道你不再忠于岐黄之术?”
白春甫闻言摇头,他怎么会不想继续行医呢?
就是因为学了医术,才让他从父亲、大哥和三哥的路里走了出来,让他能离开京城去到陕西,让他能在西安一展拳脚,还认识了那个他原本再不可能认识的人,让他在这枯无生息的漫漫人生路上,觉得自己还有一点尚在活着的感觉
他怎么可能不想行医呢?
可是,今日之后会如何,他都不知道了。
他没有立刻开口,白二老爷皱眉还想再问两句,却听见内侍传了声音。
“殿下到了。”
白驸马父子皆起身同公主殿下行礼。
宁丰大长公主没有走到前厅来,只坐在了屏风之后。
白春甫走到屏风前,又正经行了一礼,拜见了自己的母亲。
声音从屏风后传了过来。
“快马飞奔回京,这么急切,是回来救人?”
她问过去,春厅里寂寂无声。
白二老爷看向白春甫,见他没有立时回应,而屏风后面,大长公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就为了救那个姓滕的宁夏守将?”
姓滕的宁夏守将?
白二老爷刚进京就听闻了此事,前两日,也有人求情说项,求到了公主府里来,但却被大长公主拒在了门外。
白二老爷看向白春甫,轻声叫了他的表字。
“岁初,那是你在陕西的友人?”
可当下回他这话的,不是白春甫而是屏风后的大长公主。
“友人?若两位男子同喜欢一位姑娘,这两人也算得友人?”
大长公主的语调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就这么淡淡地问过来,把白二老爷彻底问懵了。
他向儿子看过去,见儿子在听见这话时,轻轻笑了笑。
长眉下,白春甫那颗眼角的泪痣,温柔坠在半空,好似天边的晚星悄然坠落。
他笑了笑,垂眸轻声温言。
“或许不是,但儿子觉得,这不相干。”
“不相干?”屏风后问过来。
有两束目光仿佛传过屏风,落定在白春甫的身上,他感觉得到这量束目光压在他脚边。
“你自幼比你两位兄长有主意的多,他二人对于我的指点,心里就算不愿,也只能听从为之,你却不一样,我是公主也是母亲,你晓得自己顶不过我,才八、九岁的时候,就聪明地请求要去宫中,为彼时还是太子的皇上陪读。”
屏风后,大长公主言语更慢了许多,似是在回忆,又似在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