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契下面还有厚厚的一叠身契,最底下有个更小些的盒子,里面放着数十支箱柜钥匙。
钥匙下面压了个字条,上面是八个字,“新室落成,静待迁居。”
之前薛玄给他买的那处宅子,竟然已经修葺好了。
去年夏天的时候他去看过一眼,当时内宅主院还只是砌好了外墙,花草树木都还没栽,“这么快……”
宝玉此时也洗漱完了,他那边已经熄了灯,“今日困得很,环儿,你也早些睡罢。”
“好,我吃了药就睡。”
李素把晾好的药端了过来,“已经放温了。”
贾环在那叠身契里翻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他的,“看。”
“这……”他捧着碗跪在脚踏上,待看清了那是什么,一双眸子陡然变得明亮起来,“公子,我以后就能跟着您了。”
一纸薄薄的身契,就是他永远的归属。
贾环一边接过药碗,一边将东西放进了他手里,“你自己拿着罢。”
李素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公子、我怎么能拿着这个。”
“为什么不能,你拿走烧了也行。”
他饮尽了药,将盒内其余东西都重新锁了起来,“要是真的衷心,没有那东西也是一样的。”
“但若存有异心,即便我拿着身契也不值当什么。”
人心坏了,哪里是一纸契约就能改好的,不然这世间就没有那些卖主求荣、忘恩负义之辈了。
不说别的,就拿荣国府的那些媳妇婆子丫鬟小厮来说,家生子一抓一把,也保不齐个个都忠心侍主。
李素听了这话急得不行,身契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话都结巴起来,“公、公子,我不会的,我不会——”
“证明给我看就行了,旁的不用多说。”
贾环拍拍他的肩,嗯……摸起来比自己壮实宽阔,又转而拍拍他的脑袋,“未免惹人注意,等我回京后再过一月,会有人来接你出去。”
“好。”他嘴笨,对贾环也只会说好,“公子说什么我都听。”
…………………………
圣驾回銮是六月中,抵达京城这一日又正好赶上十五,贾府上下如往年一般到清虚观打醮。
贾环和贾母同坐一辆车,现下正趴在她怀里打瞌睡。
昨日赶了一天的路,才回家睡了一觉今日又出门了,他压根没歇过来。
宝玉骑马随行,掀了帘子笑道,“环儿这是累得狠了,我叫他留在家里,他又说祈福是全家一起的事儿,还是要来的。”
“总是这样懂事。”贾母欣慰地搂着他,轻轻拍着背,又对宝玉道,“天这么热了,你还骑马呢,也快到车上来。”
正好王夫人让人来传话,叫宝玉不要在烈日下行走,他也只得听从上了大车。
虽然贾赦回来了,但两府出行的事一向是由贾珍统筹,今日也仍旧是他打点上下,现已先一步到清虚观布置去了。
本该上月就来的,只是五月初时贾母病了几天,后边的日子又不太好,所以才改到了六月十五。
张道士早已带着徒子徒孙在山门外迎候,待看到贾府的车架后便笑着走上前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凤姐拉着巧儿下了轿子,“张爷爷愈发精神了。”
“哎呦我的奶奶,里头都已经收拾好了,请太太、奶奶、小姐们进去纳凉。”
贾母下了车,鸳鸯忙走上前搀着,她笑道,“你年纪这么大了,下回让孩子们出来也就够了。”
张道士白发白须,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算是高寿了。
“老祖宗近来可还康泰?”他微微落后贾母半步,为众人引路,“听闻前些日子老祖宗身上不大好,想来已经无虞。”
贾母笑道,“托你的福了,还算康健。”
贾环睡了一路,脑袋昏沉沉的,“宝哥哥,我再坐一会儿。”
“那我先去,免得老太太和太太问,你稍后再来。”宝玉便下了马车,小跑着上前去找黛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