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听就沉下脸,科尔那钦明显不是来议事的,不过是情势所逼,才会暂且尊赛赫敕纳为狼主。
若是刚才翟王中有一半不支持赛赫敕纳,科尔那钦肯定会寻机提出异议,再让斡罗部大军压境。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也不好和他们硬碰硬,不如借着兀鲁部的邀请,您和遏讫先行离开吧?”
赛赫敕纳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却忽然问了老梅录一个问题:“您觉着……我和乌乌应当补一次婚礼么?”
老梅录浑浊的眼睛略微瞪了瞪,半晌后他艰难地吐出一句:“……您希望的话。”
赛赫敕纳笑了笑,“那我再与乌乌商量商量。”
○○○
老梅录给斡罗部安排的居所,是在巴剌思部和阿利施部的旁边,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容易察觉。
大帐之内,朝弋脱下小圆帽,转头十分不解地问弟弟:“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科尔那钦坐在灶膛边,正捧起一碗酥茶喝着。
“我们筹谋设计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你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科尔那钦浅抿了一口酥茶,然后抬眼看向兄长,告诉他刚才白帐内的情势:
“我若坚持,岂不是当众宣布我们斡罗部要和整个草原为敌?得不偿失,还不如暂且按下不提。”
朝弋沉眉,“那你为何突然提什么他和遏讫的婚事,这不是整个草原都知道的么?”
科尔那钦笑,他抬眸看向兄长:
“虽说草原仰慕英雄,且不问出身,但他到底是汉人,汉人和戎狄世代为敌,他这身份,不是那么好被人接受的。”
“再者,我冒然提出来、假装自己不知情,不是正好点给他,让他一定记着要跟这个汉人办个婚礼。”
朝弋不解,放下小圆帽走过来:
“大办婚礼,又要宴请各方宾客,你这样不是在无形中壮大了他的势力么?还有老梅录会帮他。”
“哥哥你只看到表面一层,”科尔那钦摇摇头,“举办庆典固然会彰显狼主实力,但——”
“不也是向整个草原宣布,他正式迎娶的大遏讫,是个中原汉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科尔那钦勾起嘴角,“这样,日后就算是他和老梅录想要反悔,草原上也还有这样多的人记着呢。”
朝弋压低的眉头更紧,“……我还是觉着应该趁他们人手不足时一网打尽,沙彦钵萨不就这么做的。”
“不急,”科尔那钦微微笑,“哥哥不急。”
让赛赫敕纳隆重举办婚礼只是第一步,坐实他和这汉人的关系后,自然就能让整个草原明白第二件事——
那就是他们狼主,注定不会有大遏讫所出的子嗣。
往后,必定会有其他部落想要送美女、送子嗣,这其中就有非常多文章可以做。
“而且,哥哥,我还听着一个妙极的消息。”
“……什么?”
“我听说,那中原汉人根本活不久,他来和亲草原前,中原的皇帝就给他下了毒——”
“若无解药,他的寿数也就是这两年了。”
科尔那钦说完这些后慢腾腾搁下酒杯,脸上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我那弟弟不傻,他肯定知道草原不容易接受他的遏讫是个汉人,必定会从大婚开始想尽办法。”
“等他耗费心血、努力扶持了这位遏讫,我们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哥哥你猜——他会不会失却民心?”
朝弋没说话,只是松开了拧紧的眉头,慢慢喝起了手中那杯酥茶。
一盏尽,才不解地问科尔那钦,“为何要这般麻烦?”
昔年沙彦钵萨就是靠武力称的狼主,如今他们不过是准备重复这个过程,明明能用战争解决,他这弟弟却偏要去算计这些手段。
他只觉得是浪费了将敌人赶尽杀绝的好机会,更不明白科尔那钦要民心做什么:
“草原牧民从来是谁给喝酒、谁带着我们吃肉就跟谁,沙彦钵萨荒唐成那样,后来不是照样有大把人效忠?”
科尔那钦冷哼一声,“我就是不想走他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