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定柔瞳孔猛缩,提着灯笼的手指力度不禁收紧几分,眼眶泛红:“所以你认为,我做的事是错的?”
说时脚后跟向后退了一步,厉青云察觉,松开捏住施定柔的右手,放他自由。
施定柔:“那些枉死的人你怎么就看不见,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更多人。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凡是正道之人都应该铲除奸邪,现在你跟我说我所认为的未必就是对的。”
说到最后,施定柔已经有了哭腔,无法接受多年的好友竟持这般观念,与他当初认识的坚守正道的厉青云背道而驰。
厉青云沉默半晌,道:“你哭了?”
施定柔抬手擦眼泪,气道:“你跟我争论了一晚上,现在把我弄哭了你心里舒坦了吗。”
厉青云:“……”
“厉青云,我一点也不希望到最后我们成为殊途陌路的陌生人,但你今天说的话我实在不敢苟同。”
施定柔背过身,摇晃着灯笼,昏黄的光晕洒落在两人身上,拉长两人的影子。
“你和以前的区别太大了,我甚至怀疑这些年我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你,或许从一开始你当上仙督——不,还要更早,从我们分开之后,你就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厉青云了。”
背后沉默着、缄默着,久久未有言语传来。
施定柔闭上眼睛,努力压下眼角酸涩:“我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必再提了。”
“我从未改变,一日不变。”
然而在厉青云说出这段话时,那人已走远,提着灯笼带着光芒消失在苍黑的山中。
金来香见过二人不少吵架场面,但像这般柔妹妹如此悲伤难过,还是第一次。
对于二人过去之事金来香倒是有了解,施定柔也多次跟金来香提起过,他是在一家酒楼与厉青云初遇。
那时的厉青云已在宗门修炼完毕,在人间历练已有三年,专门荡尽不平之事,却遭小人陷害孤立,在酒楼被一群人戏辱,施定柔正好路过此处,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按施定柔的说法,他当时可是替厉青云饮下了二十杯大酒,若是没有他,厉青云的清白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金来香蹲在一旁嗑瓜子正欢,闻言道:“后来呢?”
施定柔叉腰道:“哼哼,后来,后来我带厉青云离开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厉青云喝醉了酒,竟然口无遮拦,把他一生的过往都原原本本向我这个陌生人倾倒了出来,我也是被酒蒙了猪脑,也没防备的把自己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二人当晚便交了心,成为朋友,早上醒来施定柔因苦没有去处,厉青云便将他带在身旁。
此后厉青云不再是孤身一人作战,两人怀有相同的理念和初衷,哪里有不平不义不公正,哪里有冤屈无法伸张,便往哪里闯,哪怕危机重重,依旧义无反顾。
在正邪上,厉青云与施定柔从未产生过分歧,施定柔始终认为,往后做什么,厉青云都会站在他这边,永不偏移。
金来香听到了施定柔的哭声,再一看时,施定柔已经跑到了醉花宫,趴在姐姐施花淮的寝宫处大哭,哭累了替姐姐把衣裳都叠得整整齐齐,压箱底放好,落上锁。
施定柔站起身,掩面哭泣,低头离开,夜深露重,凉风瑟瑟,周围草木皆寂,唯有他孑然游荡在醉花宫,孤单清冷。
走到醉花宫外围,施定柔驻足在一处苍天大树下,从这里眺望,可以将醉花宫尽收眼底。
金来香忽然道:“咦……柔妹妹似乎发现了什么。”
“脚印。”千墨离一指,就在施定柔站的泥土旁,有只脚印。
这鞋纹上面还有一朵小花,可鞋印宽大,主人是个男性。
“这不是醉花宫弟子的鞋印,看来有其他人停留在了这里。”
金来香见施定柔蹲下查看,表情一变,眉头紧锁,疑道:“徒儿,这只脚印可有何特别的?”
千墨离:“特别的不是这只脚印,而是脚印的主人。”
金来香:“柔妹妹认出是谁来了?”
“很有可能。”
千墨离轻笑一声,观察了几眼,道:“脚印踩在泥土留下的痕迹要更深一些,那人不止是路过,而是站在那很久,起码有几十分钟,这就奇怪了,谁会在醉花宫附近停留呢?”
金来香思索:“脚印还能留下,时间不久,应该就是今日。”
“师尊,在我灭醉花宫时,曾几次察觉到林中有目光投来,可当时我以为是左尊,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呢。”
“所以这脚印是醉花宫灭门之时留下,会不会与那内鬼有关?”
千墨离:“徒儿也是这么认为。但说是站还不准确,因为那人不是站着,而是靠着树,两脚一深一浅,重心完全压在一边脚印,一种悠闲姿态,像是在等着看热闹,又像是在休憩赏景。而且这可是个绝佳地方,不仅能窥全醉花宫,树冠茂密,还能遮掩身体。”
“有谁会以这种闲逸站姿偷看一个宗门灭门,魔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