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的也不错,王爷是该安定下来了,找个知心人过日子……”
这是一道扁平又恭敬的男声。
“皇姐一心为我,我自然知道。可为何人的安定就一定要假托于什么过日子的知心人身上?
在我看来,人唯有独立于世才可立心立身,至于成婚嫁娶,都应当是两情相悦之后的事。为了成婚而刻意凑对成婚,对彼此都不负责。”
洛鸢时悄悄猫步走近,听着这个说话的声音,心中微动。
如玉石鸣,如琴弦声,淡雅清冽,却透着少年的意气。
他说的话也正中她的下怀,可惜她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这人就是景王吧?洛鸢时有些面红,是羞愧的。
她自己一介花季少女被逼着成婚入了坟墓,竟然也不自觉地将他也拉入这种逼着相亲相看的漩涡。
不过,早知道他不情愿,她才不这么做呢!
她想着想着,也觉得听墙角不好,打算上去打招呼,又听见那好听的男声接着道:“尤其是如今世道,虽然皇姐在位改革,对女子犹然不平。若我草草和谁成婚,后来结为怨侣,我是逍遥无事,可对方呢?如何与我相处,和离后又该何去何从?”
洛鸢时心里微惊,对这位王爷生出许多好感。
她最烦的就是记忆里洛家那股子男尊女卑风,也烦在侯府和妯娌斗来斗去,但也深知这是封建思想的禁锢,可段璟翎能这么说,与这些人高下立见。
她不由得对他从相貌上的好奇,升级为对他这个人的好奇。
怀着浓厚的好奇心,洛鸢时悄咪咪探出小脑袋,露出一双眼睛,往假山背后偷看。
只一眼,她就转了回来。
京中传言,诚不欺我也!
假山后,不知道刚刚被偷看过的俊美无双小王爷正在和自己的贴身侍从广白掰扯人生道理。
广白苦口婆心:“所以陛下才说要替王爷您好好相看呀!这不,今天特意设宴侯府……”
“相看?叫到后花园小道里的单独相看?”段璟翎挑了挑眉,“这么多年,只要有成婚的风声出来,就会有这样的事,大胆求爱也便罢了,这样耍小聪明,把我当傻子么?”
广白心想,王爷啊,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但他也恼:可没想到堂堂侯府小姐竟然这样作派!王爷本来就反感催婚和情爱之事,最不喜欢凑上来的姑娘们,一个二个眼睛色眯眯盯着他,和要吃了他似的!
段璟翎不信亲姐姐劝婚时那些说辞,她自己说的时候眼神都发虚。可母皇走后哥哥谋反,长姐如母,他还是得给这个面子,才好不容易答应陪着她一起挑选配偶。
可他本就没什么兴趣,被起哄着往亭子那边扫了几眼,更是觉得无聊,还被人约去私会……
他倒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但他的侍从们和朝中那位左相周大人都是。包括皇姐登基后,也在乎起这些事来。
有这个现成的借口,段璟翎洋洋自得,回去就告侯府一状,看谁还敢给他相亲!
广白也替主子愁啊,昨晚上陛下特地叫他去训话,说一定一定要替王爷好好看着那些姑娘,也好好看着王爷相看姑娘。皇室人员寂寥,王爷责无旁贷啊!
他忽然灵机一动:“王爷要是实在不愿相看对象,又苦于被催,要不找个人做戏?”
段璟翎本就没把催婚当回事,立马回绝:“你说找个人假成婚么?那可不成,万一婚后她才发现有了心仪之人,或者她真的看上了我,那多不好?”
他就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上谁。
广白赶紧道:“也不用真的娶,就找个您绝对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人来,说您此生非她不可,旁的人都瞧不上眼,陛下看您难受,好一段时间内起码不会再催了。”
“什么叫绝对不可能?”段璟翎皱眉。
广白想那可多了去了!什么青楼女、窑姐儿、亲戚……
但他又想,前两个按照陛下对王爷的宠溺程度,只怕给洗了身份也嫁娶的了;后一个,王爷的亲人……
他没敢想那掉脑袋的事了,脑袋飞速运转,胡乱蹦出四个字:“有夫之妇?”
段璟翎嫌弃他这脑瓜:“你这是什么话?好好的夫人我跑去示爱,给人家夫妻找不痛快?”
他越想越觉得广白这思想要不得,开始教育他:“如今的风气,流言蜚语便能压死一个人,尤其是女子,最被看重清誉;我说喜欢她,她指不定要被如何编排,更可能与丈夫生隙。”
“到时候我是解脱了,那家人还过不过?”
广白也想通了这一点,面红耳赤垂头听训。
这时,假山另一侧探出一个脑袋,打断段小王爷的谆谆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