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骞再傻,此刻也?看?出司空这么在?乎陛下,不可能有?弑君的意思。他猛地跪倒在?地,头皮发紧,支支吾吾道:“是、是毒药……”
张瑾捏着瓷瓶的手指猛地缩紧,冷声问:“谁备的?”
许骞硬着头皮道:“是、是末将……末将从周管家那里得知,是您授意要杀了皇帝,末将不敢对陛下动手,这才备了毒药,让陛下她……自行?了断。”
让她自行?了断。
张瑾怔住,眼底的情绪顿时从愤怒不甘转为惊惶心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手下的人……
他没有?要杀她,他怎么可能舍得杀她?
可她以为他要杀她。
所以才拼命反抗,才宁可跳悬崖,也?不愿意被?灌下毒酒。
张瑾心潮翻涌,喉间?猛地涌出一股腥甜,竭力?压抑着情绪,头脑却依然一片清明,含着杀意说:“去把周铨绑来。”
“……是。”
许骞挥了一下手,身后的士兵快步出去了。
张瑾又上前一步,哑声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许骞不知道他是指什么,便一五一十交代道:“陛下起初不信……只说想见司空您,但周管家说,您这次不会对她心软,绝不会再见她,陛下知道了,却依然不愿意就这样服下毒酒,此时梁毫突然倒戈,末将唯恐完不成任务,便派兵一路追至崖边……陛下跳下去之?前,只说了一句……”
许骞说到这里,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张瑾:“说!”
许骞闭眼道:“陛下说,她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将尸身交给?您。”
张瑾身子晃了晃,脸上彻底失去血色。
他握拳放在?心口,却依然感到心尖被?一只手死死揪着,更加剧烈地痉挛起来,惊惶、后悔、委屈、又迷茫,揉碎成一团,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所以她是含着对他的恨意跳下去的……
她恨他,所以宁可跳崖,宁可死无全尸。
张瑾往后踉跄几步,手扶着柱子,心疼到腰背都站不直了,眼睛酸涩异常,难以言喻的悔意与内疚席卷上来。
他终于压抑不住喉间?那股血气,唇上溢出丝丝猩红。
很快,周铨被?士兵五花大绑,押了过来。
周铨脸上毫无悔意,被?押着跪在?地上,依然毫不心虚地看?着张瑾道:“奴这么做,都只是为了郎主好!皇帝不除,郎主又何以坐上至尊之?位?!奴跟了您这么多年,岂能看?着您陷在?这里,自寻死路?”
张瑾冷冷抬眼,每个字都带着癫狂的杀意:“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能自作主张,你害了她,我必不会放过你。”
周铨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闻言,只是仰头大笑着,说:“郎主以为奴是为了谁?您这么问,看?来到现在?还?不明白,更说明奴做的是对的!您当真以为皇帝是奴害死的么?是你!是你一直执着不下,妄求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女帝根本不属于你,是你的强求把她逼到绝路!”
张瑾充耳不闻,猛地闭眼道:“拖下去,枭首。”
周铨听到这句,越发癫狂起来,一边被?士兵拖下去,一边仰天大呼:“身居此位,何以贪得无厌!若不是我杀了皇帝,您以为您日后就有?好下场么!你最?该感谢的应该是我!”
周铨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张瑾站在?原地,满身霜意,一袭玄衣让他阴沉得如地狱里来的阎罗。
他眼底红得滴血,想怨,却不知道该怨谁,也?许当真如周铨所说,该怨他自己。攥着瓷瓶的手掌用?力?过猛,竟生生捏碎了,碎瓷狠狠扎进肉里,毒药混着殷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许骞等人看?着这一幕,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一片死寂中,还?是葛明辉斗胆拱手道:“司空,事已至此,末将以为,您还?是节哀顺变……早做决断。”
虽然皇帝的死是个误会,但在?他们眼里,既然陛下已经?驾崩了,没有?留下天定血脉,宗室的那些公主王爷根本不成气候,就只剩下眼前的张司空有?资格坐上那个尊贵的位置。
再如何不愿,他都注定要成为他们的主君,君临天下。
龙袍加身。
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
若是其他人当高兴得疯了,可眼前这个即将成为帝王的人……却丝毫不在?状态,只是沉浸在?浓重的悲伤之?中,好像在?乎的一切都被?抽离了般。
失魂落魄。
碧落黄泉2(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