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岢听到这话,又结合近日郎主对一女?子好的迹象来看,猜想大概是郎主喜欢的女?子曾经被他狠下心来灌过避子汤,如今郎主逐渐陷了?进去,想和那女?子有个孩子了?。
这样想想,其实也好。
还记得去年春天,张家小?郎君就经常闲着没事,来找范岢说话,跟他吐槽兄长?不近女?色,至今还是孤单一个人?,以后?八成也不会娶个嫂嫂回家。
小?郎君指望着兄长?能娶妻,这样说不定他就不会孤孤单单地在京城了?,而他兄长?则早就不考虑这件事了?,指望着弟弟以后?延续张家香火。
其实吧。
范岢眼里,张家兄弟都半斤八两。
一个侠义热忱好相处,却偏偏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要么与喜欢的姑娘终成眷属,要么就宁可一辈子不娶妻,谁也不要。
另一个性格孤僻,是个活人?勿进的煞神,就没见他对谁态度好过。
这么一看,张家绝后?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范岢思索着答:“恕在下直言,若长?久喝避孕药,的确是对怀孕有影响。”
张瑾神色僵硬了?一瞬,转过头来眯眼盯着他:“很严重?”
范岢表情凝重:“严重。”
张瑾:“……”
范岢:“所以,在下想知道?,您所问?之人?约莫是喝了?多少药?”
他都自己?不记得自己?前前后?后?一共熬了?多少碗了?。
张瑾抿紧唇,许久,低声道?:“约莫……十三四碗。”
范岢:“啊?”
您还真给人?家拼命灌的啊?范岢很想问?出这一句,但他忍住了?。
张瑾:“……”
张瑾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第?一次如此烦躁不耐,冷声说:“到底会如何,说清楚。”
范岢摸摸下巴,神情犹豫,当大夫这么多年都没这么为难过,想了?许久才?说:“按理说,喝太多避子汤,的确会导致体质发生变化,残留的药效会导致一直难以有孕,但若好好调理,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只?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在下也不敢完全担保。”
张瑾闭了?闭眼睛,眉心皱得很紧。
许久,他挥了?一下手。
“下去吧。”
范岢抬手一拜,缓缓告退。
张瑾独自坐在孤灯旁,望着灯静静出神。
时?而想到今夜在宫里的事,时?而又想到方才?范岢的话,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是怀,还是不怀;要,还是不要。
他自己?早已经无法辨明。
若说之前一直给自己?留有余地,不肯让步,是因为在感情上向来敏感卑微,亦不相信小?皇帝会喜欢不如弟弟的自己?,故而,只?要不付出,便永远不会失去,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万一鼓起?勇气?真心付出什么,到头来是自作多情,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但这点顾虑,现在似乎多余了?。
他现在一闭上眼,脑海中依然挥之不去的是她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面前、满身是血的样子。
两情相悦,恩爱不移。
这八个字,对从前的张瑾来说,何其遥远。
像他这样手持杀伐之刀、只?身踏地狱的孤寂之人?,竟也有不再孤独的时?候。
或许,有个孩子不是坏事。
张瑾轻轻摩挲着掌心,睫羽低垂,不知想到什么,一向凉薄的唇角骤然弯了?弯。
那便随心吧。
刀山火海他皆闯过,也从来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