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如潮水般不管不顾扑向英恪等人的?辽西前锋军,瞬时为之一滞,随即,无数张遍布血痕的?面?孔仰首望向天际。
毛毛细雨洒落脸庞,晨光熹微,黑夜将逝。
那响箭腾空瞬间,激起星火如烟。
“这是……”
“摄政王已死,是谁胆敢越权放出星火镝?!”
鸣镝本是示警信号,在战场之上并不罕见。
然而,魏骁命亲信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的?三枚鸣镝,却是赵氏特有的?星火镝,历来非经主将之手、不得启用。其中鸣镝的?放法、时间间隔亦各有讲究。二长一短,是为急令撤兵。
而仿佛与之相应,绿洲城城楼之上,很快响起震彻云霄的?尖锐锣声:
鸣金收兵,已是刻不容缓。
“格老子的?,究竟是谁在这扰乱军心?!”
闻听此声,冲在最前掠阵、已然满头是血的?黑面?大汉却只一声暴喝,声色皆厉,显是怒极。
“疯了不成!这是星火镝,谁敢乱用?!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这群窝里反的?孬种,我看是巴不得咱们都死在这!”话音刚落,身?旁立刻有人搭腔——这位更是狼狈,左手齐根而断,只剩一只血肉淋漓的?右手,袖口草草扎起,仍在不住向下滴血,嘴上却毫不客气,高嚷着,“也?好!也?好!依我说,不如便叫老子死在这,日后下黄泉,再不怕无颜见主公!”
此话一出,四下早已打起退堂鼓的?兵士不由心虚四顾。
然而,眼?下远超预计的?损伤,和丝毫看不见求胜希望的?战局,终究还是压倒了所谓的?“骨气”:
不仅主将丧命于?此,一万前锋军,此刻亦已折损过半。
遍地尸首,血流成河,犹若人间炼狱。
“闭嘴!这是军令!军令!秋后算账是以后的?事?,不管是谁放的?,你们难道?还敢违背军令不成?!”
副将聂复春咬牙勒马,一声令下,终是一锤定音。
不成想,未等他命人吹号撤退。
人群之中,竟又忽传来数声毫不留情的?冷笑:“好啊!你们要走的?,贪生怕死的?,这便滚回去当你们的?缩头乌龟罢!”
“……你!”
聂复春大怒,循声回头。
看清喊话者是谁,更不由目呲欲裂,咬牙切齿:“谢麒,又是你个小兔崽子——”
只见那少年?生得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足有八尺之高。通身?赤甲、却早已破烂不堪,显是经过一番苦战,右脚小腿处,更生生教人剜了一块肉去,滴滴答答往下渗血,叫他走起路来,亦是一瘸一拐。
可饶是如此,竟丝毫不损其人胆色。
“我什么我?!”名?唤谢麒的?少年?反唇相讥,“突厥人杀完了我们,便要杀进城去,杀我们的?爹娘、妻儿,逃得了今天,逃不过明天,反正我不走!”
“你小子无父无母,又不是辽西人,哪来的?什么爹娘妻儿!”
聂复春气急痛骂:“闭嘴!在这逞什么英雄!”
“不是怎么了?”谢麒却道?,“小爷家往上数三代,个个都是杀蛮子的?好手!我爹当初跟着平西王杀突厥人的?时候——”
话音未落。
聂复春毫不犹豫、翻身?下马,一记窝心脚,便将这大言不惭的?伤兵踹倒在地。
心说你小子若不是故人之子,早就第一个把你军法处置,还有机会让你大放厥词?!
“等等!”
正值前方厮杀未止,后方僵持之际。
却不知是谁第一个注意到远处城楼动静,忽的?惊叫出声。
“你们看那边,看——!”
如平地惊雷般,骤响起的?一声高喊。
聂复春等人循着那小兵手指方向看去,这一眼?,却叫原本哄闹不止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
“水生旗……”谢麒低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