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不愿妥协,整日被老鸨毒打,足打得有进气没出气,仍是求死不能。后来,她终于心灰意冷。
却在自甘堕落的第三?年,忽然有一日,遇到了位奇怪的“客人”——
她至今没有忘记过,自己抬起?脸来、恰对上他双眼时,他的那个?眼神。
几乎一瞬红了眼眶,那眼神里,是万死难辞的悔,是滔天刻骨的痛。
可……对一个?陌生人,一个?再卑贱不过的青楼女子,他怎会是这种眼神?
她想?不明白,只颤颤巍巍抬手?给人倒酒,却被他毫不留情?地反手?打翻,酒杯摔碎在地,一地狼籍。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慌忙跪下,磕头认错。
他却冷脸将她扶起?,既不许她跪,也不许她哭,还给她留下足有一锭金子的赏银。
可惜,这“重?金”在手?,她却压根没来得及捂热。
因为就在这贵客离开的当夜。
他很快去而复返。只是,这一次,不再以所谓“贵客”的身份——
相反,他手?提长?剑,亲手?屠尽了月华楼上上下下,除她以外的一百二十?五人。
无论是如她一般的欢场女子,抑或来月华楼寻欢作乐的客人,皆无例外,横死当场。
曾经杨柳河畔艳名远播的湖中画舫,一夜之间?,沦为人间?炼狱。那一夜,亦成?了她此后多年的噩梦。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残忍嗜杀之人,此后,却执意要将她带在身边。既不放她回家,也不许她离开他视线半步。
他给她买最好的衣裳,最贵的首饰,凡她所要,应有尽有,却从来没有碰过她。
直到有一天。
他将她安置在客栈中,让她在此等候,去办了他口?中的一件“大?事”。
这一去,便足足去了两个?多月。
她每日在客栈中心惊胆战,唯恐冤魂索命,又怕他留下的银两告急,等得人都愁白了两根头发,终于等到他回来。
只是,他却并非如去时般孤身而归,而是带回来了一具……尸体?或者说,一个?会呼吸的死人。
她吓得夜夜噩梦,却不得不与那尸体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段时日,几乎吓出癔症来。
再再后来。
便是谢缨带着她、还有那具“尸体”,找到了隐居在荒山中的百里渠。
“虽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给那姑娘换了我的脸,”十?六娘无奈道,“可说到底,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我活不到今日,也遇不见百里大?哥。”
“此去一别,今生恐怕无缘相见,他虽答应过,从此不再打扰,可我想?着,”十?六娘说,“总归是,应当好好……道一声别的。”
“无碍。”
百里渠却道:“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道别。”
“真的?”
“真的……那能有假。”
说着,他忽又扭头,望向?已?然远去的四平县城方向?。
“尤其不喜欢和你道别,”百里渠说,“所以,就这么走了,反倒是件彼此成?全的好事。”
否则,又要如何道别呢?
恍惚间?。
出神的目光中,记忆游离。
他仿佛又回到四年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夜。
谢缨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床榻之上,已?经成?为“解十?六娘”、却仍然昏睡不醒的谢沉沉。
他问谢缨:【我记得你在蛇坑的时候说过,你家中有个?妹妹。怎么,如今找到她了?】
【……】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是?那她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