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莫名变成“婚书”的放妾书,到御书房里那?次没头没尾的召见;
从突然被?准允的出宫,到那?些塞满马车、几乎快装不下的脂粉与衣裙。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连成一道严丝合缝的圆。
沉沉脑中“轰”一声,不禁悚然地瞪大眼?睛。
而魏弃,却?既没再多作解释,也没有给她无用的宽慰,只是伸手?,点了点桌上宣纸,道:“离下月初一,还有十五日?。”
“……”
“你可以走,”他?说,“但走之前,至少该学会?、怎么写封报平安的信。至于送信的人,我自会?安排。”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沉沉头先还在震惊中,眼?泪聚在眼?眶里,没流下来。
听见这句话,却?再忍不住,捂着脸、背过身?去,像孩子似的,“呜呜”哭出声来。
百余日?的恐惧,委屈;渐生出的不舍,怜惜,一切爱恨情绪,都在眼?泪中道尽。
*
谢沉沉在朝华宫的最后半个月,是在勤勤恳恳的练字中度过的。
可怜她在读书写字一事?上,惯来没什?么天赋,全?靠苦练,以及小时候认得的那?几个大字做基础。如此这般,整天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地练下来,到临走时,竟也真的学会?默几行歪歪扭扭的“平安信”。
只是,真到要走的前一夜,却?还是失了眠。
“殿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只她睡不着,盯着床幔看?了半天,突然,又翻过身?去、对着床外侧那?隆起的一节地铺,小声道:“你睡了么?”
魏弃从那?次出宫回来之后,便不再睡在地宫。可也不乐意?睡床上。
明明睡了那?么多年的床,如今病了一回,却?总说睡得热,不利养伤,非要“抢”了她的地铺来睡。
奇哉怪哉。
沉沉问完那?句,等了半天,也没听他?应声,只得又翻身?回去。
谁知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最后,索性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路过书架,还不忘从上头顺走好几张宣纸。
她鬼鬼祟祟出了门,一溜烟直奔小厨房去。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带着满身?烟火气、慢吞吞摸回殿中来。
这回,脑袋一沾枕头,便累得沉沉睡去
翌日?。
袁舜提前得了魏弃的吩咐,一大清早,便领着手?底下的一班小太监,过来帮沉沉搬走院中那?两只足有半人高的箱奁——准确来说,这都是她离宫时要带的行李。
衣裳装一箱,首饰同其?他?物件儿装满一箱。
宫中规矩,要带出宫去的东西,总得清点一二。
是以,一件件数下来,也花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这事?儿才算办好。
……小小一个宫女而已,走时竟给她带走这么多东西。
饶是袁舜这般见过世面的总管太监,也不免有点为九皇子这出手?阔绰的劲儿暗自咋舌。
冷不丁一回头,却?见小宫女仍在殿内殿外不住穿梭出入,似乎在找些什?么,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禁又皱眉催促道:“姑娘,还在找什?么?”袁舜喊住谢沉沉,“再不走,要耽误时候了。”
沉沉闻言,亦有些欲哭无泪。
她总不能和?袁舜实话实说,昨天晚上,魏弃分明还睡在她亲手?铺的地铺上,今早起来却?不见了人影,她想和?他?最后道别一声、都找不到人吧?方?才袁舜问的时候,她还下意?识打掩护说魏弃还睡着呢。
难道,又躲到地宫里去了?
“姑娘,”袁舜见她还不安分,想往殿中去,当即又加重了语气,“时间紧迫,若无它事?,这便随洒家去吧?莫误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