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永初帝方才主动为她解围,想来应是未曾动怒,但她总想着“伴君如伴虎”。
更何况,永初帝也仅仅是看起来温和无害,实际上却是一个七年前就能在战场上对亲生父亲一箭封喉的狠角色,和她们这些连盛京都没踏出过半步的世家小姐根本没有可比性,更不用说有什么共同话题了。
至少,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女帝:“朕瞧你这身衣裳很好看,料子可是用的云帛?”
“陛下好眼力!这是撷采坊的新衣,用的正是上好的云帛。”
女帝:“撷采坊?”
“陛下不知道吗?撷采坊在盛京很有名,用的料子大多色彩鲜丽,而且总出些新式样。”
“没错,撷采坊的衣裳样式最多了,我也常常去。”
“如果是首饰,那还得去金琉阁。陛下您瞧,臣女这支钗就是金琉阁的……当然,和宫中用的还是不好比。”
女帝:“哪里哪里,朕看了也觉得甚是精巧,和你今日的手钏很相配。”
“…………”
这场面完全出乎阮青黛的意料,也让其他贵女们有些意外。
原以为女帝必定对这些普通女儿家的心思没什么兴趣,她们便不敢往这些事上聊。可她们这些人久在深闺,寻常聚在一起也只聊些衣裳首饰风花雪月,这些不敢说,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因此一个个都心里惴惴的。
却不曾想,女帝却自发挑起了话头。
问问这个的衣裳,夸夸那个的首饰,竟和她们聊得津津有味。
阮青黛看着面前的点心和茶,想起了父亲的酒后之言。
“皇帝懒怠朝政,庸碌无为,终究不过是个被逼无奈坐上皇位的傀儡罢了……”
另一边,靖国公次子楚霄忍不住小声感慨。
“来之前母亲和我说,这百花宴是为择选皇夫。我想着娶个公主都不好对付,更何况是皇帝!没想到皇上如此平易近人,比那些世家千金还少些姿态。”
贵女们聊首饰,世家公子们在一旁就插不上什么话。但有人却是“奉命而来”一定要讨得女帝的欢心,比如楚霄。
宁翊就坐在楚霄身边,还在为女帝帮阮青黛解围闷闷不乐。
听了他的话也不答,只冷嗤一声,继续盯着对面心不在焉的阮青黛看,用最凶恶的眼神。
“宁翊,你说这皇夫,可做吗?”
楚霄支起胳膊,碰了碰宁翊。
宁翊这才收回视线,斜睨了好友一眼,“你是想尝尝在后宫和一群男人争风吃醋的滋味?”
“……”
“可别忘了鸾台那些‘颜官’。”
宁翊好心提醒。
说到最后四个字,她刻意放缓速度,加重了咬字,似是在强调什么。
晏闻昭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母后说笑了。”
“也是。太子行事稳妥,本宫和陛下都对你寄予重望、十分放心。不过今日大朝会毕竟是要紧的国事,容不得丝毫差错。”
阮皇后移开视线,意味深长道,“晏儿,你务必要万般小心、事事防范哪。”
第50章050
朝阳初升,皇后的坐辇沿着狭长宫道朝前行去。
行到宫道尽头拐弯时,阮皇后不自觉朝身后睨了一眼。
青年仍长身玉立站在宫门外,逐渐刺眼的霞光为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锋锐而耀眼,就连身后那座华丽巍峨的坤宁宫都被衬得黯然失色。
阮皇后的神色逐渐凝重,眉眼间也覆上乌压压的阴云。
鸾台最初不过是永初帝批阅奏折之余常去的一座宫室,与辅政大臣议政的凤阁仅有百步之遥。
而就在年前,永初帝从翰林院和学宫里陆续择选了几人,允他们出入鸾台伴驾。名义上为侍读,实则做的却是搜集民间话本、誊写说书人说唱底本等抄抄写写的工作。
这原本不合官制也有违礼法,但女帝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唯独对民间那些曲折离奇的戏文爱不释手,因此在此事上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