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的厨房北窗正对着曲又云家卧室的南窗。顾言昭:“我从没去过,您告诉我,是几单元几楼?”孟荣荣:“能数清楚么,二单元,十七楼,东。”顾言昭抿着唇,从一层开始数。天色自从暗下来之后,曲又云便坐在窗前望着对面的楼。照烟并不知道姐姐每天这样发呆的意义,只觉得和书上写的症状更像了。她今天比较心虚,不敢多说话,一直抱着手机上网。关于曲又云。有很多不堪入目的话。还有人很多人吵得不可开交。曲又云百无聊赖抱着腿,一层一层的数楼层的时候。斜对面一户的灯忽然亮了。曲又云立刻望过去。两栋楼之间的距离约有三十米。曲又云无比庆幸自己不是近视眼。她看到了那扇窗户后有两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是谁,但她心里期待着。却好像已经认准了那一户。顾言昭数楼层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等他看到那个抱着腿靠在玻璃上,歪着头望向这边的人影时。心口里好像伸进了一只手,狠狠地搅合两把,甚至掳住了心脏,让人说不出的难受。二更顾言昭家里没有望远镜,但是他手机像素没问题。上次视频被曲又云埋汰了一顿。他回头就换了新手机。把手机后置摄像头贴在玻璃上,然后拉近。终于见到了她。魂牵梦绕的人。孟荣荣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兄弟你有招。”他到处寻摸东西,说:“她能看见我们吗,是不是应该在窗上贴点什么……”顾言昭目光盯着手机屏幕,说:“她看见了。”孟荣荣立刻停下动作,凑上前。曲又云正冲着这边,小幅度地比划什么。顾言昭:“您会手语么?”孟荣荣摇头:“谁会那玩意儿啊。”曲又云比划了三遍相通的动作。第二遍的时候,顾言昭用录像录了下来。顾言昭:“她原来还会手语呢?”孟荣荣:“她以前演过哑巴,视频发给我,我找个老师翻译一下。”顾言昭:“靠谱么?”孟荣荣:“我办事,你放心。”几分钟后,翻译回复。孟荣荣给顾言昭看,说:“她让我们叫记者来。”顾言昭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但又觉得有点离谱。他和孟荣荣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于荒唐的情绪。顾言昭:“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孟荣荣:“是吧,无论是什么意思,只要叫了记者来就等于是公开处理。”一着不慎,公开处理就可能变成公开处刑。孟荣荣在思索了三分钟后,打电话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联系我们自己媒体的记者,发给他们地址,让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蹲守在楼下,动静闹的越大越好,钱不是问题。”今天没有星星,月亮几乎找不见。顾言昭手机贴在玻璃上,望了一晚上,直到电量告罄。晚上十点的时候,照烟不管不顾拉上了窗帘,强制让曲又云睡觉。曲又云说睡不着。照烟就拿了一粒阿普唑仑。曲又云:“你直接给我一把,了结我怎么样?”照烟:“你别这样说话,我心里难受。”曲又云:“你说你这样,我难不难受?”照烟又闷声不说话。今天出诊的医生给她留下了一些抗抑郁的药。曲又云誓死不从,坚决不吃。家里人尚有理智残存,没有强制性喂她吃药。曲又云拿了药,扔了。转身躺下,用被子蒙住脸。照烟为了防止曲又云半夜偷手机,把手机藏在被窝里,甚至取消了指纹锁。曲又云就算拿到手机也开不了锁。但有一个办法,紧急呼叫可以拨110。可那就是下策了。曲又云现在不知道外面已经乱了套,仍试图留给彼此留条后路。林萧付就是算准了她这个心态。所有人都在往死里逼她。偏偏她还卡着最后的底线。她不是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只是最后的这份温柔一直留给了身边人。曲又云仿佛是这世上一个特殊的存在。当人性恶劣的一面习惯于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倾倒给最亲的人,而对不相干的人客气有礼的时候,曲又云已经脱离了众生相,她站在风口浪尖独自承受伤害,所有的锋芒只冲向外面,而用自己柔软的血肉包裹着身边的人。世界对这样的人是不公平的。付出别人的双倍,而却承受着双倍的更糟糕的结果。夜半十二点,还有一个在为曲又云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