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他脸上的食指用力更深了几分,沈衡眸色沉沉,“不可以。”
宋南卿皱着眉瘪瘪嘴,抱住眼前人的手臂道:“那你不许别人叫你哥哥。”
沈衡手松了松,“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了那么多。”
宋南卿歪过头把脸贴在人掌心,声音很轻:“九王早晚会死的,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是不是?”
“有些事,以往君臣师生不能做的,兄弟之间更不能做。”沈衡缓缓道。
“你答应过我不会娶妻的。”
“但你先反悔了,不是吗?契约承诺在一方悔诺之后,就不成立了。”沈衡道,“这是我的私事,就算是弟弟也不能过分干涉。”
水雾在眼眶里凝聚,宋南卿抱住他的肩膀重复道:“我不要,我不管——你是我的。”他把脸埋在沈衡颈侧轻蹭,窝在人怀里像是小鸟归巢,蛮不讲理的话被他说得娇纵自然,哼哼唧唧要着安慰。
沈衡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抬手拿起一个金桔剥开,橘子皮瞬间释放出酸涩清新的味道和水汽。
“你太任性了。”不像是谴责,他只是淡淡陈述了这句话。
橙黄色的橘子被剥开,手指分开橘子瓣,一点点撕去表面的白色经络,动作细致又优雅。宋南卿眼巴巴望着他,嘴唇微张朝橘子的方向够去。
饱满多汁果肉充盈的橘子瓣像是要包不住里面的汁水,在男人手里快要爆开飙水。沈衡抬起手,那瓣被剥好的橘子没有送进少年嘴里,反而送入他自己口中。
宋南卿扁起嘴呜呜假哭,露出委屈的表情,抓住男人的手臂轻晃。
“我也要吃,你不能对我那么坏…”
已经习惯了沈衡事事以他为先,全方位的照顾和关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没办法接受沈衡眼里没有自己的日子,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日子。如果他是名为溺爱的温水里被煮的青蛙,那么早就已经没办法离开这锅水。
“已经让你抱着了,还想怎么样?”沈衡眉头一压,表情平静。
那枚遗落的松子从衣摆下方滚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宋南卿道:“想和以前一样。”
窗子外头的树干树枝已经枯了,松树的果实也早就凋落殆尽,全然不似橙黄橘绿时灿烂繁茂,初冬的空气都带着干燥的独特气味,只有在温暖的屋子里才能伸展四肢。但宋南卿却觉得不自在,张不开手,也伸不直腿,整个人像是拧成了麻花一样无法舒展开来。
沈衡低头看着他,掺杂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认真,“你明知道,那不是君臣师生之间会有的,更不是兄弟之间会有的。”——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
第67章第六十七章几日没教,又不听话了……
宋南卿的胸口不断起伏,内心像是有五颜六色的线缠绕在一起挣脱不开,最终低下头小声说:“我错了。”
“嗯。”沈衡应了一声。
“我又反悔了。”宋南卿的声音像是瓷瓶里梅花的香气,很淡但却能钻进人心里,“你还能接受吗?”
他忍受不了没有沈衡在身边的世界,甚至忍受不了沈衡对他稍微不好一点,自从登基之后,他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的宝贝,稍微被放低一分一毫,再回到那个不被偏爱的世界里,他没办法接受。
沈衡道:“我如果说不能呢?”
这些天宋南卿一直在和自己的内心做挣扎,他在朝廷政事上从来都是杀伐果决的,没有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时候,但面对感情这件事,却总是做不出决定,反悔加反悔。沈衡于他是一个变数,一个特殊的存在,独立于他的体系之外。
让一个帝王承认有人是不受自己理智控制的,其实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宋南卿久久无法释怀的不是二人的血缘关系,而是他真的意识到了沈衡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
沈衡是同样有着皇位继承权的兄长,是和九王一样可以替代他的存在,权势滔天。在他一直以来的受教育体系和理智中,对于这种存在,一定是要尽早杀掉的,但是他发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做不到如此狠心。
这对没经历过多少感情的人来讲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当初在贾良死后,宋南卿面对母亲的墓碑还能说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威胁到了我,我一定会杀掉他毫不手软”这种话,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没办法做到理智客观。他不懂感情,从小到大,除了早就离开人世的母亲和沈衡,他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学到过什么是感情,感情是依靠也是束缚,他不懂。
所以当越来越深的感情把他包裹,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时,首先感到的是害怕,害怕身上的包裹越来越紧,终有一天会把自己绞杀。所以他越爱沈衡,陷的越深,就越恨沈衡将他拉入这片名为爱的禁地。
这是他自己需要想清楚的课题,感情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安全感和枷锁是为双生,沈衡一开始就把名为束缚的那一面一股脑朝他展示,也是为了让宋南卿尽快意识到这段感情的阴暗面,早意识到才能早接受,逼他作出决定和选择,越拖越容易放弃,他对宋南卿的了解或许比本人更深。
将这段感情的所有缺点都展现之后,再把宋南卿习以为常的那些优点撤去,让他意识到如果失去这段感情,他一并失去的还会有什么。
习惯了偏爱的小孩,没有办法忍受失去,纵使知道接受之后面对的会是管教、束缚,他也不能放弃随之而来的照顾和溺爱。
沈衡把一瓣剥好的橘子递到少年嘴边,酸甜的香气钻入鼻尖。
宋南卿一口咬住橘子果肉,声音沉闷:“你是我的。”他猛地立起身子抱住沈衡,重复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不管是哥哥还是旁的什么,都是属于他宋南卿的,只属于他宋南卿的,他是皇帝,这世间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