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却是以此教育他公私分明,竟然替那个弹劾自己的人说话求情,只是派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做官,一时间朝中都赞摄政王心胸宽广,不是那等子只考虑私权的人。
但不久,有人发现这个小官竟然客死异乡,连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都查不出来。
对于弹劾摄政王这种事情,陛下都是全权交由摄政王自行处理的,但现如今,阮羡之可是陛下一手提拔任命的,他拿出这些东西敢公开谈论,是不是也侧面表明了陛下的态度呢?
宋南卿往旁边一伸手,接过来春见递的茶喝了一口,眉头微皱,不悦道:“太烫了。”纤细白皙的指尖扣在莲花纹彩釉杯上,透粉的指甲泛着贝壳般光泽,只是被剪得很平,几乎要贴着肉。
原本被指甲保护的指端软肉已经不见阳光、不被触碰很久,乍一暴露出来与温热的杯子接触,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那块皮肤不属于自己。
宋南卿捻了一把指尖,又悄悄瞪了一眼穿着玄色衮服垂手而立的沈衡,现在立在堂下威严甚重,看起来令人望而却步,正经人一般。
谁成想这人趁着自己睡觉不注意,竟然把他指甲全都剪秃了。
宋南卿在心里默默谴责他,好坏!沈衡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回看。
宋南卿小幅度歪了下嘴,冲他做了个小发雷霆的表情。
不就是被他指甲挠破了脖子,在练兵营训练的时候被人起哄了吗?这又不是他的错,归根到底错还是在沈衡身上,他又不是故意要挠的,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意识。
春见听见陛下不悦的声音,接过茶杯忙下去要给他换一杯来,阮羡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西北军情如何?”沈衡淡淡发问,打破了沉寂,丝毫没有被攻击之后的愤怒和不愉。
底下一名官员回道:“立秋之后,突厥人屡犯边境,想来可能是天气转冷,为了深冬做粮草准备。摄政王派的军队守在边疆多年,对方一直不敢来犯,今年不知是为何……”
九王侧了侧身,像是玩笑般搭话道:“摄政王多年不带军打仗,大概是之前远扬的威名散去,让这些突厥人忘了当初忌惮的感觉。”他病好之后开始上朝,虽然不参与什么重大决策,但堂堂亲王,在朝堂之上说话的权力还是有的。
宋南卿往后靠在龙椅上,问道:“听说前几日有将士死伤不少,怎么回事?”
阮羡之拱手答道:“突厥一支军队异军突起,现如今两方在争夺土地,靠近边境的我朝百姓成了被掠夺的对象。昨日前线来报,突厥骑兵与我朝守关者发生冲突,似有朝我军进攻的趋势,前方将领请求支援,一击击溃突厥军,使其不敢来犯。”
宋南卿扫过堂下众人,沉思了一会儿,问沈衡:“亚父怎么看?”
沈衡单手背后沉声道:“突厥屡次犯边,如果不加制止只会越演越烈,既然内乱,这是一个好机会。”
“朕同亚父想的一样,军营训练场按新的组合作战模式练了许久,也需要一个机会来检验成果,只是军中还缺少一个有勇有谋的将领。”宋南卿眼神扫过堂下一众大臣,“各位可有举荐的对象?”
郗渐站出来,道:“多年前九王爷曾与突厥打过仗,对他们的习性和作战方法最是了解,微臣认为可使九王出战。”
宋南卿挑眉,看向九王道:“九哥意下如何?”
南幸噙着一抹笑摇头:“我如今虽说是病好了,但若论起行军打仗,怎么比得过摄政王呢,本王觉得摄政王比较合适,提起摄政王大名不管是在科尔沁还是在突厥,那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沈衡道:“九王谬赞了,本王如果真像你说的声名远扬,那突厥人也不敢来犯,你说是吧?”二人对视了一眼,电光火石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的光。
但也有人有异议:“摄政王如今的名声可不算太好,如果让他领兵出征,万一真有什么歪心思,于江山社稷可不是大祸?”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敢把话说到明面上,嘴上都在劝陛下三思。
宋南卿朝阮羡之使了个眼色。
“陛下,微臣以为,还有一人可当大用。”阮羡之目光炯炯说出一个名字,“贺西洲,贺小将军。”
贺西洲父亲贺勇有着跟突厥作战的经验,当年差点在战场身亡,还是被九王拼命救了下来,也是因为如此,贺家才一直站在九王身边,任凭别人怎么说也没有忘记报答救命恩人。于贺西洲来讲,突厥人和他差点酿成杀父之仇,一定有恨意在,如果能帮父亲和九王一雪前耻,那不仅是战功赫赫,还是忠孝两全。
且贺西洲在禁军训练场也锻炼过很长时间,于新型作战方式很是熟悉。他没有摄政王的权势,也不需要被忌惮,军队在他手中被统领,总好过在两个王爷手里。
九王眼含笑意,眸光一闪,道:“若是西洲相辅,那本王拼了这条命,也愿为陛下为百姓一试。”
宋南卿想开口,却被沈衡抢先一步,“不妥。”
他摇了摇头,“昨日夜观天象,同宝华殿法师一同算过,金星伴月是不祥之兆,且这颗金星主亲缘,若是与陛下有血缘关系之人参与战事,怕是有血光之灾。”
宋南卿听他扯什么血缘亲缘的,就知道沈衡是为了上次他跟九王近距离说话不满的报复,但礼佛和天象之说都是玄而又玄的东西,这种命理性的东西没有人说得准,沈衡作为权威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堂下众人听他那么说,一时间也不敢再提让九王出征之事。
宋南卿动了动脚踩在毯子上,撩起眼皮看沈衡,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他没告诉沈衡自己的计划,对方却阴差阳错帮了他,果然,在讨厌九王不让他如意这方面,他们俩还是有着一如既往的默契。
宋南卿握着绿檀佛珠在桌上敲了两下,抬眼看向窗口透过来的光,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在光照下格外明显。
“九哥,谁做这个将领都行,但朕还是希望九哥能健健康康的,你真愿意出征?”
“陛下,臣不信这些,如果能为边疆百姓击退敌军保障生活,臣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南卿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下肩膀,端起重新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有九哥如此,是大盛之幸,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