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摄政王,在战场上有不败之神的战绩,如果他们能赢下这一局,是可以在外面吹一辈子的事情。
但话又说回来了,能不能赢是一方面,他们真的要让陛下输吗?
哨声吹响,沈衡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马踏风而立,开场就是横扫千军的气势,草地上响彻着骏马奔驰的声音,马球在一个个人手中传递飞跃。宋南卿抢夺着贺西洲手上的球,你一来我一往刺激非常,很快就到了宋南卿队的球门前。
“西洲,是不是在东洋久不打球,你没有之前厉害了啊。”宋南卿擦边进球后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道。
贺西洲笑了笑,“陛下技术精进非常,想必没放松练习。”
宋南卿抬眼在日光下看他,只觉短短几月不见,贺西洲像是变了许多,明明之前还和他并肩坐地上喝酒玩闹,现在倒是说这种疏离奉承的话了,于是转而瞪眼道:“你敢取笑朕?”
耳边一阵风声传来,贺西洲和他擦肩而过,马下球被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击打而出。
“陛下,兵不厌诈!”看着贺西洲远去如风的背影,宋南卿不知为何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诈,贺西洲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他真的不喜欢身边人都变成小心翼翼捧着他,不敢与他玩笑和没办法说知心话的样子,太无趣了。
球场上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最后一筹定胜负之时,沈衡已经拿着球杆到了球门之前,没料贺西洲从远处冲过来势必要夺下这一球,二人的杆子在地面你追我赶绕着球击打,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
在不远处的阮羡之找准机会朝中间一捞,球权被他掌握,眼见沈衡要追,他跑马拉开了距离,混乱中他没有射门,而是把球朝宋南卿的方向一送,球滚落到了人杆前。
宋南卿骑在马上一愣,随即奋力跃起,赶着压哨前几瞬,挥杆一击,在哨声吹响时,球正好进网。
他赢了。
同队的人赶来和他庆贺,宋南卿瞥了一眼阮羡之,对方站在那里文质彬彬的样子未见异样。
宋南卿收回目光和沈衡一起回到宴席之上。
九王举起酒杯恭贺宋南卿赢下这一局,周围大臣也说了一箩筐好话称赞陛下英勇神武,宋南卿喝了好几杯,然后转头看了看沈衡,眸子里水光闪动。
兵部尚书起来敬酒的时候,被沈衡拦下了,后来敬酒的人都被沈衡挡了回去。摄政王从不饮酒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这样一个人突然起来说“陛下不胜酒力,要不本王跟你喝。”
何其惊悚。
宋南卿掩饰住偷笑,恢复严肃。一抬手,全场安静。
“这场赛事本就是朕和九王的玩笑,但朕看到了诸大臣、新科进士的精神风貌,值得嘉奖。不论输赢,通通都赏。”
浙江今年桑蚕丰收,浙江巡抚派人进贡了不少丝绸来,连着送了一些歌舞乐伎,江南烟雨里培养出来的乐曲调子别有一番韵味,中间边弹琵琶边唱曲的乐姬声音清脆婉转,一双眼睛忽而低垂,后又缓慢抬眸随着歌曲摆头,水润的眼前虚虚望向坐在中间的宋南卿,歌声动听又充满了情致。
宋南卿睫毛微垂,没和那个乐姬对上视线。酒水在杯子里摇曳晃动,他和贺西洲谈论着在东洋的见闻,对方偏偏说要不是最后他那个球滚落,宋南卿也赢不了那么畅快,非要陛下给特别嘉奖。
宋南卿伸出手指对他指了指,道:“你这意思是你帮了朕?朕可不知道你是在九哥队里的卧底啊。”
他的眼神和九王交汇,平静无波的眸子不知何时就在望向他,今日九王南幸虽然看起来病弱,但样子却冷肃,像一柄收进鞘的剑,接收到目光,又勾唇朝宋南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本王也不知道西洲竟是卧底,那输了倒也情有可原,但陛下提前把我队里的人收编,该给些补偿才是吧。”南幸似是意有所指。
宋南卿的手指握着酒杯,指尖正在底部轻敲,瞥了一眼阮羡之,道:“许久不与九哥相聚,朕今日心情好,想要什么补偿说便是。”
九王放下筷子,望向不远处的旌旗道:“我这个身子我自己清楚,以后是上不了战场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现在出来是怕自己再不出来和大家见面,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宋南卿皱眉道:“九哥,别说这些丧气话。”
“陛下听我说完,之前一直闭门不出是我伤没养好,也是因为当年落败我不知如何面对,但今日看朝廷人才众多,在陛下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我的愧疚感才淡了一些。”
“对将士们我还是有感情放不下,我对他们有愧,希望陛下能准许臣在得空的时候看上一二,远远看上一二便好。”
宋南卿凝眸盯着他,心想装柔弱卖惨这招你还真是比我会,不愧是朕一脉相传的亲哥哥。装什么装,那半块虎符不是还在贺勇那里,在贺勇那儿不就是在你那儿,毕竟你俩可是过命的交情,现在这一出不就是想说,虽然你九王出来不避世了,但希望贺勇那块虎符别被收回去,让你还能接近,防止他宋南卿之后找由头收回吗?这一招未雨绸缪加卖惨真是丝滑。
桌上的席面换上了一些时令水果,宋南卿拿银叉叉起一块切好的果子放入嘴里,嚼了半天才开口:“朕没什么意见,只是还要看摄政王怎么说。”
沈衡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就听见九王一声:“臣谢陛下体恤。”
沈衡冷哼一声,这顺杆子爬的样子还真是一如从前,一点没变,让人生厌。
台上曲调变了个风格,中间那名乐姬被簇拥着极尽嫣然之态,袖子甩出去又收回来,把在场一些大臣的心神也一并勾去了。
贾良就浙江巡抚今年税收之事发表了一番庆贺之词,宋南卿点头嘉奖。
“桑稻并行一事,多亏小女筹谋。”浙江巡抚行一礼。
宋南卿有些诧异,听他讲了种种缘由,后道:“既如此,李卿的女儿想要什么嘉奖?”
“小女在此,一心仰慕圣上,只想常伴圣侧,能为陛下平日分忧解难。”李巡抚之女盈盈拜倒,正是刚刚技艺高超的舞女。
宋南卿不语,转头看向沈衡。
沈衡幽深的眼睛看向李巡抚,笑里藏刀的表情让他想起沈衡早年间在战场的传奇故事,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近几年做文臣久了,斯文的样子一时让人忘却了早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