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海棠沾染了露珠,在夜色中更显娇艳,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窗户边上。花下的宋南卿抬手折了一枝,手指抚摸揉弄着花瓣,微微侧头道:“就是、为了讨别人开心,弹筝给人听什么的。”只着中衣让他显得弱不禁风,微风从窗口吹来,墨色发丝垂在脸庞摇曳。
沈衡关上了窗,风声止,室内寂静一片。
“没有。”他丝毫没有停顿道,站起身要去给宋南卿拿药膏。
还泛着潮红的手指又细又热,在沈衡刚迈出一步时抓住了他的手。沈衡低头,看见宋南卿抬眸望着自己,睫毛颤动,眸子里映出晃动的烛火影子。
“听说礼部侍郎要娶续弦了,他好像跟先生差不多年岁,这都娶第二个了。”宋南卿像随口一说,语气轻快。
沈衡“嗯”了一声,停在原地等他的下文。
宋南卿望着眼前人。宋氏一族皇室血脉有两大为世人追捧也可以说是诟病的特点,一是美貌迤逦,二是重色重欲。但他看沈衡的面容也不比这些皇室子弟差,尤其在烛光下看,气质高雅,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睛认真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只容得下他。一想到这样的先生要娶妻生子,像抱小时候的自己一样抱属于他的孩子,宋南卿就感觉一股无名的气郁结在心头。
“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娶妻?”宋南卿试探性问他。
沈衡被拉着的手感受到了从宋南卿皮肤上传来的热气,这股温度让人生燥。
他下意识往手腕处摸,才发觉自己的佛珠现在在宋南卿手上。他掌管着宫里礼佛之事,不是无欲才念佛,而是念佛才无欲。表面上禁欲不沾风雪,其实只是克己做的比较好罢了,佛珠是禁锢欲念的武器,念经是洗涤欲望的清流,早些年在战场打仗时杀欲重到不得不靠佛祖拉回,能止小儿夜啼的凶名也是那时传出来的。
沈衡手指微动,说:“陛下想臣尽早娶妻?”
宋南卿暗道不好。如果他娶了妻就要安定在府邸,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进出皇宫没有任何限制,成家后权臣有了妻族势力加持,一定会被忌惮,这样权势也会被削减。何况沈衡是摄政王,娶妻一事更加敏感。
沈衡那么问,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想削权的意思吗?
宋南卿眸色微变,抱住沈衡的手臂凑近道:“才不是!”
“不想先生娶妻……”他发音模糊,把头枕在人胳膊上说,“就不要,到时候你就更没时间陪我了,朕不同意!”
沈衡眸色深沉,看着在自己身上撒娇的人,说:“就算是陛下也没有干涉人私事的道理。”
宋南卿瞪圆了眼睛看他,放大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姐了?是谁?”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他的策略就得变了。
“没有,过来点给你涂药。”烛光下,沈衡拿着药膏给宋南卿红肿的手心一点点擦拭。
宋南卿用打量的眼神看他,嘴唇微噘:“真的没有?”
“没有。”
“那先生今晚抱着我睡。”
沈衡动作一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你已经长大了…”
宋南卿摊着手晾药膏,低头说:“我昨夜一个人睡,又梦到被关在井里那夜了。”
二皇子逼宫血染皇宫,暴雨闪电交加,他被扔到枯井里自生自灭那一夜。带着血腥气味的雨水不断落下,他被血水和尸体慢慢淹没,那种冰冷到现在想起还会打冷颤。
沈衡晚来一步,他就活不到今天,会和那些死尸在一起,发烂发臭。
寝殿烛火熄灭,宽大的拔步床上,宋南卿裹着被子双眼紧闭,紧紧贴着沈衡的胳膊不松手,令人安心的淡淡檀香味道弥漫,整个人仿佛都放松下来。
他怕沈衡想要除掉他,但没有沈衡在身边他又睡不好,靠近是危险,远离又痛苦。
不谈权力、不谈纷争,还是只有在沈衡旁边,他才能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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