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教对於苏三载这个装模作样的做派视而不见,抬头看了眼这座山下集市,此刻熙熙攘攘人数不少,他笑著收回视线看了眼苏三载,笑道:“苏先生是想在这里聊一聊当年事,还是准备换个地方再说?”
……
楚元宵被陆春秋丟在了无名大殿前,孤身一人面对那座黑黢黢的殿门,不免有些愣怔。
此处为崑崙墟禁地之一,普通的道门弟子没有胆量来此,各位掌教之尊又不帮忙敲门,所以那位道藏能不能给面子帮个忙,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少年人站在大殿门前,朝著殿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因为那位道藏神器的器灵施加了术法禁绝,还是因为这座大殿本身有什么神奇之处,总之站在殿门外往里看去,好像就只能看到殿门前那一小片不足丈许方圆的地方有光亮,再往里就完全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人,看著这个漆黑幽深的大殿,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隨后试探著朝里面抱拳行礼,朗声道:“晚辈楚元宵,今日冒昧登门求见道藏前辈,叨扰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话音透过敞开的殿门传入殿中,在空旷漆黑的大殿之內迴荡,仿佛不曾散音一样,回声久久不绝,可惜除了少年人的声音之外,黢黑的大殿中就在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那位不久前才消失在殿中的器灵道藏,此刻依旧不曾有任何要现身的意思。
楚元宵说完了话,又低著头抱拳良久,始终不见对方给出任何的反应,他也不能直接越过门槛不请自入,就站在那道近乎半人高的门槛前开始了良久的等待,好像也没有太过急躁。
仙家中人的很多事都讲缘法,今日少年人登门拜山,求见神器三千道藏,这件事在陆春秋亲自等在山门前,带著少年人迈过山门的那一刻就等於得到了道门的允许。
但是三千道藏虽是道门神器,可自从那些道意流转的道门经藏孕育成灵之后,这件神器就跟天地大道掛上了鉤,不仅仅只是道门一脉说了算了。
时光荏苒,一座朴素简陋的无名殿前,楚元宵站在那里寂静不动陷入沉寂之中,春去秋来,夏暑冬寒,殿外环绕的桃林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落叶生新芽,循环往復不知道轮转了多少回。
一直站在殿门外的楚元宵从一个少年人开始,年岁渐长,鬍鬚渐长,再到鬚髮皆白,直到垂垂老矣,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在一年又一年的光阴流转中开始渐渐弯曲佝僂,这期间一共过去了多少年,大概都已经算不清了。
数百上千年一晃而过,也曾时常有来此求见的道门弟子,站在殿前礼数周全求见道藏,人来人往的道门弟子们,好像也都习惯了殿门口处那个多少年寂静不动的死寂背影,布满了尘土落叶不说,风吹雨打多少年之后,远远看起来都已成为了一尊泥塑,看不到半点人影和生气。
光阴还在流转,站在殿前的楚元宵陷入沉寂已不知多少个春秋,后来入门的道门弟子们,甚至都以为那里其实是一尊石雕,而非是一个人。
……
李乘仙带著苏三载送过来的那几坛得自临渊学宫的美酒,一步步登上崑崙墟山前神道,最终停步在崑崙墟半山腰处的那座恢宏山门前。
那位刚刚送走了大师兄的三掌教陆春秋又开始如先前一样,蹲在那块门外山石上,盘腿打坐,閒云野鹤,不知何时手里还多了一把葵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著门內门外人来人往。
李乘仙在山门前停步,侧过头看了眼那位看热闹一样的道门三掌教,笑了笑之后开始打招呼,“多年不见,三掌教风采依旧。”
陆春秋像是对这位白衣大剑仙这种说话的语气不太满意,有些见怪般不悦道:“大剑仙见到我家师兄还知道打个稽首,怎么到了贫道这里就成了老友相见的语调,都说剑修直脾气,大剑仙这是看不起贫道?”
李乘仙也不觉得尷尬,闻言朝著那块山石靠近几步,笑道:“江湖传闻陆掌教不爱虚礼,李某这也算是入乡隨俗,客隨主便嘛。”
陆春秋定定看了眼李乘仙,挑著眉似笑非笑道:“你那徒弟见到我就是这么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如今你这个当师父的上山还是这个做派,贫道怎么觉得好像是我这个道门三掌教的帽子不太值钱?”
李乘仙掏出酒壶喝了口酒,“三掌教要是觉得李某也该像你门下的那些后辈弟子们一样,朝著你这位掌教之尊三拜九叩,倒也不是不行。”
说罢,这位大剑仙手腕一翻收掉了酒壶,还真就要弯腰下拜开始行礼。
陆春秋一闪身直接从那块山石上消失,却也没有真的受了他的拜礼。
李乘仙也没有將礼数做全,站起身来转身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稍远处的陆春秋,笑道:“三掌教不是说要李某行礼,这怎么又自己让过了礼数?”
陆春秋被反將了一军,大概是有些尷尬,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扔了手中瓜子笑著摆手道:“大剑仙这话说的,贫道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要按道门的辈分,曾经是道门弟子的李乘仙给道祖座下关门弟子行礼,当然也不算有错,可毕竟如今的青莲剑仙已是堂堂四大剑宗之一的开山祖师了,他要是真朝著陆春秋行了大礼,这位三掌教以后怕是就得防著点,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被青莲剑宗那帮杀胚们乱剑砍死了。
双方刚见面就是一场言辞爭锋,三掌教也没想到这位盛名比自己还大的李白衣竟然如此放得开,一不小心吃了个哑巴亏,自然让他难免有些尷尬。
李乘仙倒是无所谓般笑了笑,看著陆春秋道:“当年还是道门弟子的时候,没得著机会来祖师堂拜山,如今倒是托徒弟的福有了个瞻仰的机会,李某自然也要讲一讲礼数嘛。”
陆春秋闻言笑了笑,转头朝著山门內望了望,道:“该说不说,你那个徒弟还真就是个人物,就那么赤手空拳去见道藏,竟然也能引动那老傢伙亲自给他安排一局问心。”
李乘仙闻言有些意外,想了想之后又笑著摇了摇头,“这么说来,我们这帮当师父的,倒是多此一举帮他准备猪头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