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几步,一片矮松后露出座孤坟,雪压在坟头的青草上,墓碑与周遭却打扫得干净,连刻字都清晰。
陆岚将食盒放在碑前,打开盒盖,精致的糕点摆得整齐。他又往随带的瓷杯里斟满冬酿酒,酒液清冽,甜香十足。
他蹲在坟前,伸手轻轻拂过碑上“沈鹤如”三个字,“鹤如,我为你报了仇。那伙水寇的漏网之鱼,已经伏法了。”
他望着远处街巷隐约的红灯笼,“今年过年的平江府,依旧很好,很太平。”
卫锦云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陆岚,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陆岚点了点头,“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十四岁那年,他跟我一起进了巡检司。有一次我们随队巡江,他就被水寇。。。。。。”
话说到这儿,他停了停,“只要我还留在平江府,我便会让水路畅通太平。”
陆岚抬手拂去碑上落的新雪,“守着平江府的水路太平,是我和他一起的心愿。”
阊门的方向,隐约传来年货小贩的吆喝。
“他想葬在这里,能看见阊门的百姓年年丰衣足食。”
雪还在落,落在他的发梢。
“所以,我不会离开平江府。”
阳光带着夏日的热意,少年陆岚和沈鹤如走在阊门码头处。
沈鹤如咬着冰糕,含糊问他,“你的阿翁是将军,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去汴京当大官?穿金戴银的那种。”
陆岚把冰糕举到眼前转了圈,“当大官有什么意思?你呢,不想去边境参军?骑大马、佩长刀,多威风。”
沈鹤如却停下动作,攥紧拳头,“我不去边境,我要留在平江府打水寇。水寇也很凶,他们抢船、杀人,沿江的百姓好多都家破人亡,全是无辜的人。。。。。。我要把他们都抓起来,让江上再也没有坏人。”
又一年冬。
沈鹤如拽着陆岚的手腕,“陆岚,咱们现在就
去巡检司报名,刚好招新卒,咱们去试试!”
“祖父要是知道了,定会责怪的。”
沈鹤如立刻松开手,叉着腰挑眉,“陆岚,你怕了?怕你阿翁骂,还是怕去了巡检司吃苦?”
少年眼底的犹豫瞬间散了,语气掷地有声,“我不怕。去就去,谁怕谁!”
水寇确实凶恶,箭伤,刀伤也很疼,但是他们能救一船又一船的人。
很开心。
可去巡检司那年,雪地里是两串脚印。
陆岚恍然回头时,雪里只剩下他的了。
卫锦云蹲下身,也轻轻拂去墓碑边缘的落雪,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他。
她看着碑上的字,轻声道,“原来是和陆岚一起,想护着平江府的大人啊。”
她继续道,“这些点心是我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大人口味,希望大人喜欢。”
雪落在她的斗篷上,她抬头望了眼不远处阊门的方向。
“大人,你看,平江府眼下可太平了。街上的人都在买年货,孩子们在雪地里玩闹,江上的船也能安稳行着,你和陆岚的心愿,都实现了。”
陆岚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认真和墓碑说话的模样,眼里的怅然渐渐被暖意填满。
两人没在坟前多留,买了才出锅的炸小肉排,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