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谷底往上刮,吹得人睁不开眼。我靠在石头上,左手压着谢琬的外袍,右手还攥着那块黑曜石。她昏着,手却一直没松开玉珏。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追兵,是那种一步一步踩实了走的人。我知道是谁。沈无咎回来了。他肩上的箭已经拔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碎石上。连弩背在身后,走路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站在十步开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额角那道疤泛着青色。手指捏着刚拔下来的箭,指节发红。“这箭是你射我的。”他说。我没动。“上面刻着‘咎’字。”他声音低下去,“你认得这个字?”我笑了下:“我不但认得,我还知道谁给你起的名字。”他眼神一紧。我慢慢站起来,左臂的布条早就湿透了,血还在渗。我顾不上管,把黑曜石往袖子里一塞,折扇打开,轻轻拍了两下。“二十年前,北狄王宫有个孩子被赶出来。”我说,“罪名是生母勾结汉臣,证据是一封伪造的信。那孩子才五岁,抱着一块铁牌跪在雪地里求见父王,没人开门。最后守门将领说了一句话——‘此子有咎,不得入宫’。”他呼吸变了。“后来这块‘咎’字铁牌被熔了,做成一支箭头,刻在他名字里。”我扇子一收,“你每杀一个人,就在箭尾刻一个‘咎’字。你以为是在立威,其实是在找那个不认你的父亲。”他猛地抬头。“你胡说!”他吼了一声,声音都破了。我没退:“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你亲手射死的人,箭尾都有这个字?你在查他们身份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查自己?”他嘴唇抖了一下。下一秒,连弩出肩。咔哒一声,三支箭同时上膛。我站着没动。“你射不死我的。”我说,“你连自己都不敢认,怎么敢杀我?”他手指扣在扳机上,手臂绷得像要裂开。第一波箭射出来。我折扇横挥,扇骨撞上箭杆,发出几声脆响。三支箭全偏了方向,一支擦过肩膀,两支扎进身后的岩壁。他立刻换弦。第二轮是五支连发。我侧身、抬扇、格挡。扇面划过空气,带着一股劲风。一支箭被扇尖挑飞,一支撞在扇骨交界处弹开,另外三支贴着地面掠过,打在石头上溅起火星。他咬牙,又要拉第三轮。我突然开口:“你母亲死的时候,有没有叫你名字?”他动作一顿。“你说什么?”“我说,”我往前走了一步,“你娘临死前,是不是喊了‘阿野’?那是你本名。可你后来把这名字烧了,改成‘无咎’。你不恨她被人害死,你恨的是她没给你一个能活下去的身份。”他眼睛红了。“闭嘴!”第三轮箭雨冲我面门而来。我没有再用扇子硬接。而是往后退了半步,左手从袖中抽出那块黑曜石,用力砸向他持弩的手腕。石头飞出去的瞬间,他本能抬手去挡。就是这一瞬的空档。我冲上去,折扇猛击连弩机关。咔的一声,整个弩臂错位,箭匣脱落,十几支箭哗啦散了一地。他想捡。我一脚踩住最近的箭尾,扇子抵住他咽喉。“你的箭不该射我。”我说,“也不该射那些替你主子卖命的蠢货。它该射北狄王帐里的那个人——当年把你推出宫门的人。”他喘着气,没动。“你不是杀手。”我收回扇子,“你是被扔掉的儿子。你现在杀这么多人,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我错了,你是我的儿子。’可不会有人说的。”他低头看地上散落的箭。有一支正好滚到他脚边,箭尾朝上,那个“咎”字清清楚楚。他慢慢弯腰,把这支箭捡了起来。然后当着我的面,用拇指一点点抹过那个字。动作很慢,像是在擦什么东西。接着他抬头看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看见你拔箭时手在抖。一个能背着三百支箭杀人不眨眼的人,拔自己身上的箭却抖成那样,说明这支箭不是伤你身体,是揭你旧疤。”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把箭捏碎了,随手扔在地上。他解下连弩,往地上一摔。金属砸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肩甲也扯下来,扔在一旁。转身要走。“沈无咎。”我在后面喊住他。他停下,没回头。“你名字不是耻辱。”我说,“是你父亲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他不要你,可也没让你彻底消失。你要真恨他,就拿着这支箭回去,站到他面前,问他当年为什么要留这么个记号。”他肩膀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走,脚步有点晃,但没停。我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林子里,才慢慢蹲下来。左手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到地上。我撕了块新布条缠上,打了个死结。回到岩缝,谢琬还在睡。我把她的手从玉珏上轻轻拿开,把玉珏塞回内袋。外袍重新裹好,又往阴影里推了推她。做完这些,我坐回原地,从怀里摸出那块黑曜石。刚才砸出去的时候,好像看到石面上有东西。现在仔细看,果然有一道刻痕。不是完整的图案,只是一个半圆,中间一条竖线,像是某个符号的一角。我盯着看了几秒,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但直觉告诉我,这东西不能丢。收进袖中,靠石头闭了会儿眼。天快亮了,雾还没散。远处有只鸟叫了一声,很快又没了。我睁开眼,发现谢琬的手又伸出来了,搭在玉珏原来的位置,空抓了一下。我没动她。风从断崖上吹下来,带着湿冷的味道。我摸了摸折扇,一根扇骨断了,裂口参差。把它合起来,放在腿上。这时,林子里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响。:()穿越大胤:我用数据颠覆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