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必这般的人,怎么会仅仅因为相貌相似就推人上位。
苏裴顿了半晌,才又问道:“那公主在担心什么?”
楚必脸上笑意敛了半分,认真道:“周越此人,我多少了解一些,他不是个蠢人,他虽然在嘉宁军中只是一普通副将,但为人世故圆滑,懂得审时度势。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狂悖之语。有谁刺激了他,他才会乱了阵脚慌不折言又刺激了微稚,苏哥哥,是有人想要微稚与我生嫌隙,有人想让微稚死。”
即使如此,楚必也还是遂了那人的愿,舍弃了微稚,无论是背后之人精心设下的圈套,还是楚必基于大局做出的冷酷选择,苏裴都不感到意外,他道:
“公主可知是谁?”
楚必摇摇头,“不知。”
楚必继续道:“西边不安定,北边也在蠢蠢欲动,穆野已经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将要登上可汗位,他是枭雄,但于大楚却是猛虎……”
“公主后悔当初放虎归山吗?”
在苏裴清澈的目光下,楚必很是坦荡道:“后悔,若是时光倒流,我绝不会让穆野活着走出京城。”她此刻的眼神,与方才那个怀抱桃花的柔美形象判若两人。
苏裴露出一个浅笑,“臣明白了。”
“苏哥哥,有穆野这样野心勃勃的邻居在,周越这样的立场不定的叛臣不会是个例,未来几十年北境都是大患,文臣有你,我便不担心日后朝堂稳定,可纵观各军将领,四品以上我都有所了解,这些年我有意无意安排下见了不少,虽不乏能人,但不够,这还不够,大楚缺少能够真正独当一面、震慑四方的统帅之才……”
苏裴道:“公主最近就在为此担心吗?”
楚必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不过……”
“不过什么?”
楚必面露难色,“西边……我其实有人选。”
苏裴看她神色,突然心神一动,尝试性问道:“是韶光?”
楚必眼含赞许,颔首承认,叹道:“还是苏哥哥懂我,是她,她家叁代镇守嘉宁关,在西部将士中威望甚高,只是……秦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数人,一方大族如今只留她孤儿寡母两人,我如何还能再送她去西边?”
“她是公主的伴读,公主心疼她自然不舍得,只是,公主知道她的心意吗?”
“我……”楚必语塞。
“公主知道的,不是吗?”苏裴循循善诱道。
“……是。”楚必扶额,她不想再聊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转而说道:“北边……我翻遍了将领名册,也找不出一个能让我完全放心、足以抗衡穆野的人。”
“封度呢?”他虽然只在北军中呆了两年,但已经展露了绝佳的天赋,因此苏裴才会问起他。
“他是国公独子,他母亲……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镇国公府的态度很明确,不愿意让他再回军中涉险。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强求。”
两人长谈了许久,楚必心中积郁许久的困扰终于有所缓解,一些纠结许久的事也下定决心去做。
茶凉了一盏又一盏,玉珠悄无声息地一次次重新烹煮。直至太阳西落,月亮露出了尖,两人才道别各自离去。
千里之外,漠北王庭。
与中原桃林的婉约诗意截然不同,这里是广袤荒凉的草原。一座以巨石和黄土垒成的粗犷城池矗立在旷野上,城中最高的建筑内,燃烧着熊熊的炭火,驱散着夜间的寒意。
野兽皮毛铺在古朴宽大的王椅上,上面闲适地坐着一个身型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他有着深邃的眼窝和一头微卷的褐发,正是即将登基的漠北王储——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