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他立刻就能判断出是仙法,但现在只是个不能视物亦不能聚气的废人,除了耐受胸口的痛彻心扉外没有反抗的力量。
放弃挣扎,他只是死死咬牙忍耐一切,等待那将他折磨至疯魔的终点…能怎么办呢?
他就像被天地遗忘的孤儿,没有人会来相救,而他已无路可逃。
在紫筝看不见的室内,天帝的仙侍满脸无情打出仙诀以三昧真火试图炼化,灼灼的真火烧穿紫筝皮肤,沾黏着血液的皮肤发出刺鼻焦味,被强迫运转的宝珠之力混着血水与灵力溢散在天地间…
百年过去依旧没有改变的景色,他当初会选择落脚于此是因此处的海风像极阿筝身上的味道。
人间百年过去,他曾租下的庭院破败,原本的渔村也早就不在了。不靠神力,他用自己一双手重新收拾了庭院,把它恢复成记忆中的模样。
帝林有无尽的寿算,却只有那短暂而鲜明的五年足以回忆,他痛苦得想回天界洗掉一身神力记忆下凡历练,却又舍不得忘记这少得可怜的五年。
他亲手做了张躺椅,成日就躺着看天空回忆点点滴滴,把记忆中的模样挖出来一次次刻入心房,反正他的心早就鲜血淋漓。
他会侧过脸看着灶房,仿佛看见自己拿着汤勺试汤,旁边娇小的女子拿着菜刀却像拿剑一样威风凛凛,唰唰两声两根白萝卜通通切成大小一致的丁状被扫入木碗。
还有想尝试煎荷包蛋结果把灶房给烧了的女子拿着锅铲一脸茫然,帝林慌张救着他的清蒸鱼,浑然忘了有神力可以用。
明明早空无一物,帝林仍然恍惚的笑了,笑着笑着一滴泪缓缓滑过脸颊,表情又归于平静。
到哪都是她的身影,但到哪都再也不会有她的身影了。
牧紫筝。
三个字像把刀割着他的心弦,无声的痛楚潺潺流着血却不能选择同她归去。
【难怪以前玄玄总说神明无情,不无情怎么度过这无止尽的日子?】他想起曾经同为神明的挚友说过的话,说着这句话的人还不是跳进红尘饱受挫磨,最后选择坐化道中散为天地。
原来当神明与天地同寿,以神力支撑三界基石封深渊无所不能,不是祝福是种折磨。
再看向书房,记忆中的帝林拿着一本册子看着,阿筝伤未好时会躺在他背后有一搭没一搭聊…其实他根本没在看书,都在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阿筝的脸与她的表情…有时候会对自己恼怒、有时候陷入很深沉的思考,大部分还是笑笑地与帝林聊家常。
等伤稍微好了能动了,阿筝会在背后入定修炼,这时候帝林会干脆拿着书撑下巴大剌剌看她看个彻底,以前只能远远看着,现在一次看个饱。
当初他表白时说第一次见面时就喜欢上阿筝,其实对也不对,阿筝认知的第一次与帝林的第一次不同。
龙晨刚出生时他就抱过,一路看着龙晨从小屁孩长成大屁孩,有一天龙晨突然对他提起在护子苑遇到一只小龙,泛着青光的鳞片很是漂亮。
北海龙族的原形大半都是泛着青光,哪里不同?龙晨那种泛着水蓝光芒的才是异类。
但是他透过神识见着那条小龙,不得不承认龙晨还是蛮有眼光的。
小龙的青光如湖水碧绿澄澈毫无杂质,像极神明诞生地无我仙境的天空,那双无辜的大眼尚未被染上世俗…最纯净的颜色。
妖界每百年他会下来一次巩固深渊封印,看着小龙化为孩子一步一步的成长茁壮,从小兵靠着不屈的毅力与异于常人的努力一路走到前线,接着在最前线开始大放异彩,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害怕,只有锐气与自信。
可惜那身板再怎么万夫莫敌横扫千军,他眼底都自动替换成护子苑里瑟瑟发抖的小龙。
【…是怎么喜欢上的呢?】连他自己也搞不懂,日子过着过着目光就开始跟着那个身影移动,看着看着就再也移不开了。
是他先开始纠缠的,把两道平行线缠绕入侵她的世界…也是他得寸进尺,故意遗忘自己的身分带给她多大的负担。
都是他的一意孤行,若在听闻战报时也跟下去就不会变成无法挽回的结局…人人信仰牧紫筝的不败神话,可是谁来心疼她为此付出多少血泪与伤痛?
若在她陷入绝境时能伸出援手,就不会落得只能选择拼出自己的性命。
都是他的错。
但这个后悔太令人痛彻心扉,痛得他以为自己不会呼吸了,难道身为神明连求死都不能就是阿筝给他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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