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
果真是他。
“只是有一点我难以琢磨,您这位命定的——夫人,怎么倒像是一位男子,难不成贵夫人有双生的兄弟?”
算命先生疑惑地询问着,只是良久未听得答复,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的那位公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锭泛白的银子。
“奇怪,走得这样快。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还是太过迫切了?”
易容术是樊水特有的的术法,却鲜少有人能够掌握其中的精髓,以至于此等术法日益淹没在江湖中,甚至趋于绝迹。
此等术法可以改变人的容貌特征,嗓音声线,甚至是瞳孔色泽,维持时长根据施法者的内力而定,短则几日,长则数年。
琥珀瞳孔世间稀少,而那神秘的赠琴者与官府中莫名出现的老道士却皆有此色瞳仁,这或许就是一个破绽。
但与其说是破绽,倒不如说是那人所故意引导的,故意设计这个“破绽”,将他逐步引诱过去。
毕竟易容术能改变瞳色,为何又处心积虑留下这唯一有待攻破之处……
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趁着那日官府疏忽,用假金偷换真金,让他误以为此地严重腐败,豢养了愚笨的贪官,其实是引导他前来姑苏的诱饵。
再就是那把古琴,本是容凛收藏的器乐里,较为朴素的一把,常人看来不过是做工精细些,绝对无法想到这是宫中之物……
锦列云卷纹的素衣被一缕微风裹挟着,云卷云舒间,掀起一层洁净白浪。步伐停骤,却仍有云靴踏地之声萦绕耳畔,与那一瞬劲疾的心跳声共振着。
“沈憬,暌违多年。”
仿若隔世的声音响起,漫过褪色的岁月,抹去年轮上的皱纹,刺穿心脏,沁出点点寒梅。
血迹晕染,毁了这些年来刻意的遗忘,将过往的山海绘尽,消融心头陈旧的血瘀。气息霎时停滞,一瞬间沈憬只觉得气血倒流。
肩颈上突兀的温热,身前环绕的双手,以及隔着衣物的有力心跳在庄重地陈述着,这场绝非梦境的荒诞,而是真真切切的重逢。
“放开。”他冷涩的嗓音里掺了几分颤意。
“哥哥,你忘记我了吗?”容宴炙热的鼻息肆意地洒在那块裸露的肌肤上,宣泄着不明的情绪。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没死在刀刃下。沈憬,你心肠太狠,竟连我都不愿放过。”
“放开。”沈憬无力地重复着,心骤跳着,脑海却是一片茫然。
这个人,他等了六年。他以为,容宴不会回来了。可是他现在就这样扎眼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失去了支配躯体的能力,任由那人将他推到了白墙边,腰部被紧紧地锢住,似乎要被嵌入那块墙中。
他被一股力量胁迫着转过身来,只见那人眸似深潭敛光,眉若险峰聚势,唇角卷携着一抹不明的笑意。
他脑海中浮现的那张稚嫩的面容与此刻交叠,他只觉得恍若隔世。比言语先至的,是一个绵长热烈的吻。
容宴发狠地咬着他的唇瓣,渴望占有的情绪四溢,势如排山倒海的狂风。
直至两人都快窒息时,才终止了这个不真切的吻。
“哥哥,你为何琵琶别抱,是以为我死了吗?”容宴用深邃的眼眸凝望着他。
“透骨凉是你下的?”沈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知是因为方才那个绵长的吻,还是因为愤怒。
容宴闻言笑得更张扬了几分,“我想试探你对那个人的情感,没想到,哥哥,你真是伤了我的心。”
他伸手拂去沈憬额间的一缕碎发,轻柔地捧着他的脸,指尖在他的脸颊上肆意摩挲着。“沈憬,你是个聪明人,一如当年。这么多年,你可曾思念过我?”
何止思念。沈憬绝望地想着,他对容宴,何止思念?若不是还有条小性命隔在他们之间,他或许早就撑不住了。他孕中愁思过度,日日念着彼岸人,才会让孩子没足月就出声。
若不是孩子的啼哭声日日扯着他的思绪,告诉他这个世上还有人需要依赖他,仰仗他而活,他又如何能熬着这茫茫岁月。
相思不假,真心情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