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不在魏琨身边晃荡以后,在钟离羡眼神的暗示下,那两个婢女又小心翼翼的近前侍奉。
钟离羡道,“我如今深陷两难,还望魏使君莫为难我,我自不会做那背后捅刀之人。”
魏琨道,“我亦不会逼迫钟离州牧,诸位都在此,也算做个见证,我们可暂且划界而治,井水不犯河水。”
钟离羡自觉得欣慰,虽然庐江郡拿不回来了,但好歹剩下的几郡保住了,魏琨这么爽快,他先前的担忧反倒显得他心胸狭窄。
他正要与魏琨痛饮几杯。
魏琨指了指左右两侧的美婢道,“可否让她们退下,我夫人若知晓,你我契约恐不成。”
第123章
钟离羡不知他是真惧内还是假惧内,试探道,“这两婢不过席间伺候,魏使君不说,伏夫人又怎会知晓呢?”
魏琨冷笑,“我以为我说的够明白,钟离州牧若要装糊涂,那这宴也没必要开下去,各自散了吧。”
他说着要起身,身后将闾也立刻放下酒肉,蒲扇似的大手小案上一撑,只把小案撑的咯吱摇晃,这要再撑两下,小案就得垮掉。
钟离羡唬了一跳,急忙冲两婢挥手,两婢便退去。
钟离羡着实懊恼,若换个人,不说美婢,早愿意娶了他的女儿,何至于再费兵卒打庐江郡,扬州所有地方郡尽归其下,且有他这条姻亲关系在,便可打通其他地方豪强归顺,甚至京中豪族都能联络,争这天下也能事半功倍。
可魏琨油盐不进啊。
那伏家又能给他什么助力呢,守着一个妇人却看不见长远,终归是英雄气短,被女人给拖累了。
钟离羡只觉他年少意气,说到底是仗着自己打了几场胜仗,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想怎样就怎样,这岂能行,在这混乱的世道里,仅凭一身孤勇要打到什么时候收场。
当前天下局势诡谲多变,朝廷依然占据正统地位,东面有东楚为大,中原腹地仍为朝廷兵马占据,南边魏琨有机会扩张地盘,也是朝廷被东楚拖住,才无暇分心到魏琨头上,靠他自己一点点打,这南边地方郡何时能尽数收服,一旦东楚被打灭,朝廷收复东面失地,就会将矛头对准魏琨,魏琨手中再有精兵强将,打了这么久的仗,兵将也打累了,这时朝廷倾尽兵力来打,没有扬州和其他南境州郡鼎力援助,他也招架不住。
钟离羡当然也不会劝说,扬州在他的吏治下多少年没发生过纷乱了,到他这把年纪,也是想着能太平便太平,魏琨不愿和他结为姻亲,他瞧得出不全是因伏嫽,也有不想分他一杯羹的缘故,既搭不上魏琨这条船,他也不想得罪朝廷,最好是两边都不得罪,谁赢了他向谁。
钟离羡讪笑道,“魏使君别恼,是我招待不周,我也并非故意冒犯,魏使君真乃正人君子。”
魏琨也笑,“正人君子谈不上,实在是钟离州牧没有对我投其所好。”
将闾搁他身后大声道,“我家主君爱钱如命。”
在场众人皆震惊,不想这对主仆能不要脸到直接伸手要钱。
钟离羡可有点笑不出来了,先前是有听闻魏琨讹了六安王几十万钱,也当是六安王故意诋毁魏琨,毕竟他与魏琨打过交道,魏琨并非是贪财之徒,可眼下魏琨直晃晃表露了,手都伸到他跟前了,他给是不给,给多少都是白给。
魏琨倒也没有真的想找他要钱,“钟离州牧不必紧张,我再穷困也不会贪图扬州的财资,钟离州牧昔日帮过我,我铭记于心,我既承诺契约,便会遵守,也请钟离州牧记住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钟离羡刚刚说的,不会对魏琨背后捅刀。
魏琨默许了让他偏安一隅,不管将来这南境打成什么样子,只要钟离羡遵守约定,魏琨便不会动他。
钟离羡道了声自然,还欲请魏琨坐下吃酒。
魏琨朝他拱手,“事已毕,夫人盼归,不便久留。”
随后便告辞离席。
钟离羡及席间其他人皆起身目送着他登上战船,随后战船撤离乌江。
当中有人感叹,“魏使君委实有情有义。”
钟离羡在这刹那间竟有了无地自容的羞愧感,宦海沉浮,他见多了为一点蝇头小利便争得头破血流的事情,他自认为是善待百姓的好官,可就连他不也是多番筹谋,只为能在魏琨将来定天下时,图得朝堂权势和家族昌盛,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就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钟离羡也年轻过,他曾经也有一腔热血,要为朝廷效死命,要做出一番功绩青史留名,然而时间磨平了他的锐角,让他变成了一个畏缩怕事的老腐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