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案上翻出另一封密报,那是辽阳送来的,说近日有小股骑兵在奉集堡北面边缘活动,却没看清旗號。
“阿敏……难不成去打辽阳的主意了?”
熊廷弼眉头紧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冷水浇头般让他脊背发寒。
他俯身凑近舆图,手指顺著龙岗山的脉络往西南划去,途经苏子河支流,最终停在辽阳城外的辽河河畔:
“辽阳是我军后路根基,不仅存著半年的粮草,还是后勤转运关键节点。
阿敏若真敢绕山而行,避开我军哨探,一旦袭扰辽阳……”
话没说完,他便重重拍了下案几,茶盏里的茶水晃出大半。
“前线十万大军的粮草断了不说,辽阳一乱,瀋阳、抚顺的守军必被牵制,到时候赫图阿拉的皇太极再里应外合,咱们这半年的部署就全毁了!”
帐下的周文焕也脸色发白,连忙补充:
“经略公所言极是!辽阳守兵多是新募的民壮,若阿敏的五千精锐骑兵突袭,怕是可能撑不住。”
熊廷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转身看向帐外候命的亲兵。
“传我將令!”
熊廷弼的声音陡然拔高。
“令刘兴祚留一千人严守抚顺粮寨,加固鹿砦、增设烽火台,其余兵力即刻西去,沿苏子河两岸搜剿。
重点查探龙岗山西麓的密林,务必寻到阿敏骑兵的踪跡!
若遇敌,不求全歼,只求缠住他们,不许其靠近辽阳半步!”
“另外,快马传信辽东巡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孙部堂,即刻加强城防,关闭四门,严查过往商旅、猎户,尤其是携带马匹的行伍之人!
若发现八旗骑兵踪跡,无需恋战,只需燃烽火示警,固守待援即可!”
“末將领命!”
亲兵高声应和,紧接著快步衝出帐外,很快便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
熊廷弼做完这些之后,终於放鬆了一些。
周文焕见他神色稍缓,轻声道:“经略公处置得当,想来能防住阿敏的突袭。”
熊廷弼却摇了摇头,语气里带著一丝担忧:
“阿敏不是阿济格那般鲁莽之人,他若真要动辽阳,必不会走明路……就怕他还有別的算计。”
然而,熊廷弼心心念念的阿敏,却並没有去袭扰辽阳。
他依旧藏在龙岗山西麓的密林深处。
此刻。
暮色已浓,松涛声掩盖了马蹄的动静。
阿敏的五千骑兵正散落在林间空地上,马蹄都裹著厚厚的麻布,连甲冑上的铜饰都用黑布缠了,散发不出半点光亮。
阿敏斜倚在一棵老松树下,手里攥著马鞭,听著斥候的匯报,脸色隨之一变。
“你说什么?赫图阿拉外城已经破了?”
他猛地坐直身子,马鞭的尾梢狠狠抽在地上,溅起几片泥土。
“皇太极那廝,连外城都守不住?”
斥候单膝跪地,头埋得更低:
“回贝勒爷,明军火炮轰了三日三夜,西南角城墙塌了丈余宽,汉军旗和蒙古八旗的新卒撑不住,大多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