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清楚,这南京的烂摊子,比辽东、九边更难收拾。
辽东有贪腐,却能靠雷霆手段肃清。
九边有异动,也能靠军餉和京营震慑。
可南京,是官绅、卫所、宗族拧成的一团乱麻,稍不留神,就会酿起大祸。
高起潜看著两人的神色,缓缓说道:
“袁部堂,国公爷,咱家说这些,不是要泼你们冷水。
是想让你们知道,在南京做事,得比在辽东更小心。
兵权要收,但不能急;官绅要治,但不能莽。
一步错,可不是乱了南京,是丟了大明税收的半壁江山啊!”
袁可立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了。
“公公所言极是。再难的摊子,也得收拾。
陛下把南京交给咱们,咱们就不能让陛下失望。
先从查卫所空额开始,一点点来,总能把这虚耗的底子,给捋顺了!”
直到此刻,他才算真正撕开了南京“留都繁华”的表象,看清了內里溃烂的底子。
“袁部堂也不必太过忧心。”
高起潜见他眉头拧成疙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里带著几分过来人的沉稳。
“南京这地方,积弊几十年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捋顺的。
文官们抱团抱得紧,官绅在江南的根扎得深,比辽东那些只知贪钱的武將难对付多了。
今岁咱们能把南京的兵权攥在手里,再把江南织造局的生丝供上,不出乱子,就算没白费功夫。”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袁可立,又落在一旁的张维贤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这段时间,跟江南的士绅们先別闹僵,能凑个热闹就凑个热闹,別把关係弄僵了。
要说这一点,英国公就做得周到,收了人家的扬州瘦马,那些江南士绅,对国公爷態度就很好,当做了半个自己人。”
张维贤被点名,顿时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辩解道:
“那扬州瘦马……確实有几分姿色,本爵收下也是为了大局。
跟那些盐商、士绅打交道,不收点他们的『心意』,他们不放心。
况且我也不是白拿,每一个都给了一两银子,算是『买』的,不是受贿。”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脸颊微微发烫。
那一两银子,比起那些女子身上的綾罗首饰,不过是个象徵性的数目,说到底还是士绅们的“孝敬”。
高起潜却没打算拆穿他,反而摆了摆手,语气轻鬆:
“国公爷不必介怀。陛下早有吩咐,南京眼下要的是『稳』。
只要海贸能开起来,漕运不堵,税收能收上来,其他事都能慢慢来。
等北方把建奴收拾了,九边安稳了,再回头收拾江南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有的是时间。”
他眼神沉了沉,话里多了几分深意:
“这期间收点礼物、纳两个美人,也不无不可。
让那些士绅觉得咱们『好打交道』,放鬆警惕,咱们才能暗中摸清他们的底细。
陛下明白这个理,咱们心里有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