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核查清楚后,他从抄没的赃银中拨出二十万两,给那些因克扣粮饷而挨饿的军户每户发放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同时赎回被占的军田,归还给原主。
“这银子是你们应得的,是朝廷欠你们的!”
杨涟亲自到城郊的军户村,看着吏员将银子递到军户手中。
往日里,这些军户个个面黄肌瘦,衣服补丁摞补丁,眼神空洞得像枯井。
如今接过银子,有的老军户当场就红了眼,颤巍巍地摸着银子,反复确认“这真是给俺的?”
年轻些的军户则攥着银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声道“多谢都堂,多谢朝廷,多谢陛下!”
这些人凉了的心,重新被这些银子暖热乎了。
除了补偿军户,杨涟还从流落广宁的流民中遴选辅兵。
凡年满十六、四十以下,身体康健者,皆可报名,编入各营协助守城、运输粮草,每月发米5斗、银一钱。
消息传开,流民们蜂拥而至,短短五日就招募了三千余人。
这些流民此前要么沿街乞讨,要么靠挖野菜度日,如今有了差事、有了稳定的收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广宁街头的乞讨声也少了许多。
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广宁便像是换了人间。
往日里,城郭内外一片萧条,军户们闭门不出,流民蜷缩在墙角。
如今,市集上的商贩多了起来,军户们拿着银子去买粮食、布料,孩子们在街头追逐嬉戏,连守城的士卒都挺直了腰杆,甲胄虽旧却擦得锃亮。
更有百姓自发凑钱,在城门口给杨涟立生祠,却被他亲自制止。
“诸位乡亲,万万不可!”
杨涟站在生祠的木料前,对着围拢的百姓拱手道:
“我杨涟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让大家给我立祠,而是为了让辽东太平、让大家能安居乐业。
今后你们好生种田、守业,有粮吃、有衣穿,便是对朝廷最好的回报”
说罢,他让人把木料分给贫苦百姓,用来修补房屋。
百姓们见他执意不肯,便凑钱做了一把万民伞,伞面上绣着“清正廉明”“为民做主”八个大字,敲锣打鼓送到府衙。
杨涟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却将伞挂在府衙门口,对众人道:
“这把伞,是给所有为辽东办事的官员看的,提醒我们要对得起百姓的信任。”
一旁的广宁巡抚王化贞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羡慕,甚至有些发酸。
他到广宁半年,虽也做了些事,却从未得到过百姓这般拥戴。
可看着杨涟忙碌的身影,看着广宁日新月异的变化,他心中的嫉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敬佩。
“杨涟是有真本事的。”
王化贞暗自感叹。
“若我能像他这般,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事,尽职尽责整顿边防,等将来离开广宁时,想必也能得到百姓的认可,收到一把属于自己的万民伞。”
那日之后,王化贞主动找到杨涟,提出要协助他整顿广宁的民政——核查户籍、修缮水利、安抚流民。
杨涟欣然应允,两人分工合作,一个主军政,一个主民政,广宁的气象愈发清明。
与广宁的整顿遥相呼应,辽阳、沈阳两地的革弊风暴亦如惊雷般席卷开来。
此时的辽阳府衙内,几案上堆迭的军籍册、粮饷账册足有半人高,兵部派来的主事们正逐页核对,不时停在“李二狗”“王阿三”这类重复出现的名字上。
这些都是武官们虚设的兵额,每一个名字背后,都藏着每年六两银子的空饷。
“大人,辽阳左卫在册兵卒七千三百人,实际点验仅四千一百人,虚额竟占四成!”
一名主事捧着账册匆匆来报,声音里满是震惊。
孙承宗站在舆图前,闻言只是淡淡颔首。
“何止左卫,右卫、中卫的虚额也都查出来了,这些年被吞掉的军饷,够给辽东士卒换三批冬衣了。”
经过两个月的彻查,从辽阳的参将到沈阳的千总,但凡沾了贪腐、通敌的蠹虫,几乎都被锦衣卫的密探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