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海西女真聚居的木城早已坍塌,只剩下几截焦黑的木柱插在雪地里,被狂风卷着雪粒,磨得只剩下斑驳的木纹。
这里的雪比沈阳、抚顺厚了足足三尺,一脚踩下去能没到大腿根,呼出来的白气刚到半空,就凝结成细小的冰碴。
连最耐寒的蒙古马,都要裹上厚厚的毡布,才敢在雪地里挪动。
皇太极的残部就蜷缩在这片荒凉之地。
不足万余人的队伍,散落在废弃木城的残垣断壁间。
士兵们裹着破旧的皮袄,围着几堆微弱的篝火,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寒风卷走最后一丝暖意。
皇太极披着一件玄色的狐裘大氅,站在一处高坡上,目光死死盯着通往草原的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在等巴雅喇。
此番奇袭科尔沁,正面战场上的辎重、俘虏全丢在了大柳河。
若不是出发前分了一支偏师,让巴雅喇绕道草原北面,带着半数科尔沁的战利品,他这次恐怕真要“无功而返”。
可巴雅喇已经迟了三日,是遇到了明军的埋伏,还是被草原的风雪困住了?
皇太极的心,像被这里的严寒冻住一般,沉得发慌。
“大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坡下传来,济尔哈朗攥着马鞭,身后跟着两名亲卫,押着一个穿着明军服饰的人,快步走上坡来。
“奴才抓了个明军斥候!他居然敢闯咱们的营地!”
“斥候?”
皇太极猛地回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他快步走下高坡,打量着那个被押着的人。
对方穿着普通的明军步兵袄,腰间别着一把短刀,脸上沾着雪粒,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透着一股从容,不像是被抓来的俘虏。
“你倒是胆子大,都追到这里来了。”
皇太极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怎么?熊廷弼是想把我赶到罗荒野(西伯利亚)去?他不攻赫图阿拉了?”
那明军士兵却摇了摇头,坦然道:
“熊经略没派兵追来,我也不是斥候,我是来给大汗送消息的。”
“送消息?”
皇太极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满是怀疑。
他见过太多明军俘虏为了活命撒谎,眼前这人却连一点惧意都没有,反而主动提“送消息”,实在蹊跷。
“为了活命,便编这种谎话?你以为本汗会信?”
“大汗若是不信,可问这位将军。”
那士兵抬手指了指济尔哈朗,语气依旧平静。
“我来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逃跑的举动?是我主动拦住你们的斥候,说要见大汗,否则你们未必能找到我。”
皇太极看向济尔哈朗,后者点了点头,沉声道:
“回大汗,此人确实是主动现身,见到夜不收后没有反抗,只说有要事禀报大汗,属下才把他带来的。”
听到这话,皇太极心中的怀疑消了几分。
他绕着那士兵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如刀,问道:“谁派你来的?”
“这个我不能说。”
士兵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明军之中,竟有人私下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