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图伦身上,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图伦被熊廷弼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慌,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
“经略公明鉴!我家大汗绝无半分诈降之意,是真心实意想向大明投降啊!”
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继续说道:
“自从今年开春以来,我建州女真连遭大败。
抚顺之战损兵折将,红河谷一战汗王战死,铁岭、开原又被大明收复。
如今八旗能战之士已不足万人,之前归附的蒙古部落见势不妙,早就四散而去,连汉军旗的汉人也人心惶惶,不少人偷偷逃去抚顺那边。
我家大汗看得明白,若是再顽抗下去,不用大明出兵攻打,建州女真自己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大家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投降大明,还能为族人求一条活路!”
图伦说得声泪俱下,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至于熊廷弼所言他只要说出‘真话’,就让他统管建州女真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可熊廷弼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图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依旧冰冷:
“既然是真心投降,那皇太极难道忘了,努尔哈赤是死在我大明手中,代善也是战死在明军刀下?他不报这杀父杀兄之仇了?”
图伦趴在地上,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心脏“砰砰”狂跳。
他知道,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之前所有的铺垫都会功亏一篑。
他定了定神,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又刻意透着几分苦涩:
“经略公,战场之上,本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汗王与大贝勒战死,我家大汗心中自然悲痛,也想报仇雪恨。
可如今情势不同了,建州女真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能与大明抗衡的建州女真,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能力报仇?
我家大汗也是为了族人,才压下了心中的仇恨,选择向大明请降啊!”
这番话,既没有否认皇太极的仇恨,又解释了他“放弃报仇”的原因。
熊廷弼盯着图伦的后脑勺,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了嘀咕:
若是图伦说皇太极已经彻底放弃报仇,他定然会认定这是诈降。
毕竟杀父杀兄之仇,绝非轻易能放下;可图伦如今这般说,承认皇太极心中有恨,却又因实力不济而“被迫”投降,倒让他有些犹豫了。
他暗自盘算:
若是皇太极真的因为无力抗衡而选择投降,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要征伐赫图阿拉,明军需要翻越雪山,穿越密林,不仅要耗费大量的粮草钱帛,还得牺牲不少将士的性命。
若是能兵不血刃地收服建州女真,对大明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陛下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
皇太极此人,远比努尔哈赤狡猾。
他会不会是故意示弱,想用投降来麻痹明军,趁机恢复实力,等实力恢复后再反戈一击?
熊廷弼的犹豫,自然被图伦看在眼里,他当即说道:
“只要经略公愿意不再进犯赫图阿拉,我大金建州女真,也绝对不越过抚顺关,进犯辽东!”
图伦心中虽仍有慌乱,却知道关键时刻不能露怯。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文书,双手捧着高高举起,语气愈发恭敬:
“经略公明察,我家大汗为表投降诚意,特意亲笔写下降表,请经略公过目!”
话音落时,一名亲卫快步上前,从图伦手中接过降表,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夹带异物后,才转身递到主位上的熊廷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