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派轻骑袭扰建奴的粮道,断其补给,一面收拢溃散的明军士卒,哪怕是伤兵、民夫,只要还能拿起武器,便编入队伍,带上山寨。
更绝的是,他利用辽东冬日的酷寒,不断让士卒往木栅栏与临时工事上泼水,不消片刻,便冻成了数尺厚的冰墙。
这冰墙光滑坚硬,建奴的楯车撞不动,顺刀砍不进,箭矢更是难以穿透,成了坚守的最大依仗。
可即便如此,一日一夜的猛攻下来,他麾下的士兵也从三千锐减到数百,人人带伤,个个疲惫,连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熊廷弼自己也身中数创,若不是靠着一股信念支撑,早已倒下。
“经略公,您看!”
一名亲兵突然指向山下,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熊廷弼顺着亲兵的目光望去。
只见原本密密麻麻围在山下的建奴士兵,此刻竟开始收拾帐篷,楯车与火炮被缓缓拉走,队列也变得松散起来,不再有之前那般“不死不休”的架势。
“他们要撤了。”
熊廷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又沉下心来。
他征战多年,深知努尔哈赤的狡诈,生怕这是诱敌之计。
可他观察了片刻,见建奴连伤员与辎重都在撤离,甚至还留下了不少带不走的粮草,才确定:努尔哈赤是真的要撤退了!
一股压抑许久的快意,突然从熊廷弼胸中涌起。
他猛地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拖着受伤的腿,大步走下寨墙,亲自去打开寨门。
沉重的木门“吱呀”作响。
熊廷弼拄着断矛,站在寨门口,望着山下撤退的建奴大军,突然高声喊道:
“努尔哈赤!你不是要取我熊廷弼的人头吗?!老子就在这里!有种回来!你熊廷弼爷爷等着你!”
他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如同惊雷般在红河谷中回荡,穿透了寒风,传到每一个建奴士兵耳中。
正在撤退的建奴士兵纷纷回头,看到站在寨门口的熊廷弼,个个眼中冒火,咬牙切齿。
这一日一夜的攻城,他们付出了无数伤亡,却没能拿下这座小小的营寨,此刻被熊廷弼如此挑衅,恨不得立刻冲回去将他碎尸万段。
可军令如山,努尔哈赤早已下令“全速撤退,不得逗留”,他们只能攥紧拳头,狠狠啐了一口,加快脚步,顺着山道一溜烟远去,连回头都不敢再回头。
看着建奴大军渐渐消失在河谷尽头,亲兵们纷纷围上来,兴奋地说道:
“经略公!他们真撤了!咱们赢了!要不要追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熊廷弼却缓缓摇头,眼中的豪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理性:
“不能追。”
他看着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语气沉重。
“咱们只剩数百人,还都是步兵,连日守城早已疲惫不堪;而建奴虽撤,却是骑众多兵,若是咱们追出去,他们调头设伏,咱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努尔哈赤老奸巨猾,说不定还在河谷两侧留了伏兵,就等着咱们追击。咱们守住营寨,等陈策的主力援军到来,才是最稳妥的。”
亲兵们闻言,虽有不甘,却也明白熊廷弼说得对。
他们能坚守到现在,靠的不是勇猛冒进,而是步步为营的谨慎。
熊廷弼转身,重新走进营寨,吩咐道:“留下两队斥候,在山道两侧警戒,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修补工事,清点粮草。援军很快就到,咱们要做好接应的准备。”
“遵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待在建奴营寨中的炒使者,却是鬼使神差的到了山上营寨之外。
努尔哈赤败了,熊廷弼还活着。
内喀尔喀五部该归附谁,一目了然。
现在,自然是要交投名状了!